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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六
太祖皇帝上党,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以为太府卿
乾德三年伐蜀,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
开宝七年江南,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见釐务者仍其旧。
大哉,帝王之度乎!
国初人物盛多,以其能天地包荒,杂用江南西蜀人材之众也。
初,绍兴十一年,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
新界长吏有前秉义拱州者,有前武德知薄州者,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
汉仪初复,莫不怀惭抱恨,意沮词短,无颜以见新至官吏。
朝廷降赦知州县者,许令依旧,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许诣有司批凿用印。
有伪齐补授者,亦皆授给官资。
人人得以隐藏恶迹,除危疑之心,而洗羞恨之咎。
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比比皆是。
高庙中兴有以哉!
孝宗在位二十七年,始终用人,盖尝三变。
其始也,收召山林遗弃之老,尽起海内流窜之人,或当兵权,或列谏省,或在方面。
其中也,不次而用。
小臣一言可采,或得超迁;
列曹一事可录,未几便用。
凡此十七八年,宰相岂必尽得人,台谏岂能尽举职,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然而孝宗每事求功,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
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
淳熙十年,以孝宗有倦勤之意,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
王淮庸懦,仅仅无大过,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
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宝元
按运历图,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
是年既改宝元,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长编》遂无景祐五年,即宝元元年也,今绍运亦然。
按《长编》四年丁度内翰八月知制诰谢绛契丹生辰使,《通略》是年李淑、胥偃皆为内翰元年宋郊、王举正、郑戬皆曾为知制诰,不知此词出于谁笔,以字画考之,盖欧阳书。
景祐四年,公方为夷陵,五年为襄州乾德,当庆历三年冬,方拜右正言知制诰,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
治平四年京师省闱以「公生明」命赋题,司马君实司贡举。
襄邑(本开封府襄邑县,蔡京四辅拱州,后复襄邑。)许少张安世时为举子,诣帘前上请云:「公生明者,公正生明。
公而自明,非自明之明」。
主司恶其语赘,斥去之。
君实走厕回,问诸公何为而喧,同列告以其故。
君实默然,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再问之,少张答如前语。
君实云:「诸公不晓先辈意,所说极当,当依次第为文」。
君实退与诸公言。
诸公谓:「此同人上请耶!
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
君实微笑曰:「是公非上请也,乃来考试吾辈尔。
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吾辈可不领略而去」?
及得许公程文,读至依违牵制云云,抚案曰:「此非作公生明赋,乃公生明断案也」。
遂为南省第一。
少张廷试,复魁多士,官至都官郎中权中书舍人,与坡仙同时。
刘攽因谬举,王介甫欲窜岭外,许公与坡共救之,贬衡阳
少张秘监,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又迁夔漕,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坐累贬房陵倅,后归至黄州不幸,东坡解衣赙之。
靖康元年,金人长驱,将逼京师,独蔡攸得报早,先期治装,命宋㬇为东南发运
㬇,姻家也。
假其护送,遂尽室而南,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
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京自以午夜出城,水涩胶舟,奔卫不及,遂过拱州,实父子参商,遂不同途云。
蔡绦记,实云京在拱州乞召,愿陈计议
《长编》亦参取其说,云是时敌退,京师稍安。
京求见,欲口陈灭敌之策。
上将召京,会京贬命下而止。
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其说云何。
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盖京欲决阳武埽也。
阳武之畿邑。
邑有博浪沙、黄河、汴河、白沟,又有阳武埽一镇。
按《国史》,金人陷阳武蒋兴祖死之。
兴祖治其县,县有古博浪沙,土脉脆恶,积雨湓涌,埽且溃,兴祖护堤以免,即其地也。
京之说云:「诚用臣计,敌虽百万,一夫之力可却」。
盖欲决埽以浸敌也。
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然京如老盗,宿藏狡焉,容有可施用者。
第败国亡家之人,天道不祐,纵有奇画秘策,决不能复成功尔。
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今以《九域志》考之,县西北去京九十里,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
姚平仲自劫寨而遁,钦宗遣使几百辈,竟不知其所在。
高宗即位,尝立赏访求。
《林泉野录》不知何人所作,谓平仲实已战死。
或存或亡,其说多端。
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蜀青城山者,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斯亦异矣,岂好事者为之耶?
平仲之逃实在城下,而宣和邸报、密院劄子乃云:「京兆府廉访咸阳县公文,盖据鉴状,随姚防禦河北宣司使唤,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
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
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弃印而逃,可先次除名,令陕西路帅臣提刑司收捉」。
观此,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
咸阳永兴军属邑也。
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
又按靖康元年立赏,有能捕平仲者,白身补承信郎,赏钱三千缗,此月指挥也。
而邸报云:「臣寮上言,近岁军政不修,刑赏失当,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不畏典刑明矣。
今缘自首止降一官,臣恐四方观望,军政未易修也」。
二月五日奉御笔:「平仲名勒停,枷项蕲州编管」。
观此则平仲尝自首,又非不出也。
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得非实自城下而逃,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故讳其地
平仲实不曾获,又恐人无忌惮,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
建炎四年,巨盗钟相、孔彦舟、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环数州十馀县,莽为盗区。
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行在道出湖北,会罢诸道勤王兵,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荆南帅。
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善用长刀,有关、马之勇,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
是时贼党刘超京西陆梁转寇而来,有窥伺湖南意,遂犯澧阳,逻兵四出。
宏渊逼之于锁石冈,迎击走之。
宏渊都监孙君:「今一击而却,后必再至,再至则来者必众。
我军虽寡,然贼气夺矣」。
遂授以己所持刀,令孙被甲驻马石冈以怖之。
即驰诣昌禹,趣济师。
无何贼大至,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东西指麾,以为实宏渊也,且惧有伏,果不敢犯,遂烧城北七里街,稍稍徙屯城西。
薄暮,昌禹督众趋城。
澧无守将久,百姓推慈利智从𤥺行郡事。
诘旦,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
贼出悍骑,舞槊诟之。
昌禹失色,左右顾无应者。
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众且属目,则已跃马赴之矣。
昌禹遣亲吏语之曰:「汝忘器械耶」?
亨振手不顾。
既出,则贼策马瞋目,扬矛而前。
亨出小蛮牌于髀间,槊正著牌而过。
亨突身挟之而还。
将士欢噪,褫衣就刑,则固一妇人,长女也。
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不足示武,手杀之。
愈怒,吹唇鸣鼓,尽锐攻朝天门,造钓桥高十馀丈,长二十丈。
既成,引桥趣城,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
智从𤥺败,詈贼而死。
贼蚁而登,昌禹宏渊、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
贼虽下城,而民失耕凿,宿谷都尽,鸡犬菜茹无一存者。
贼众饥馁,给人为粮,暴尸如京,头颅满野。
惟李沙板者,乘沙板而济,因之获生者数十辈。
贼既乏食,将趋桃源。
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其大十围,夹道数里。
宏渊单马间行,贼将张横适至。
两骑相蹑,环而驰。
横不能得,则投以巨斧。
宏渊格之,斧著木深不能出。
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
横固壮猛,力钧敌,又不能得,则曳而俱坠。
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
宏渊手攀拓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
宏渊亲兵至,擒之。
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
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
宏渊曰:「贼无用」。
遂杀之。
自是不敢复蹈武陵之境,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至今昌禹食焉。
高宗当郊,黄潜善,年代当考。
学士降御劄,循用旧式,以年谷顺成、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祀册亦用定本。
叶梦得曰:「古之祭有祈有报。
《周礼》大祝六辞祈福祥,求永贞居其一。
今强敌内侮,盗贼尚多,二圣在远,四方未宁,与祖宗之时不同,宜改报为祈,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
祝辞当更赦文,历叙天下艰危,深自贬损,上帝不可诬」。
上开纳。
赦文叶梦得当制,无所讳。
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别自为手诏,言「行礼之夕,久阴忽晴,天示休应,以告百官」,与诏俱下。
绍兴和议初,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祗谒巩原。
过南邓,大将岳飞曰:「敌无信,君道路宜缓」。
士袅以上命有程辞,去不数舍,尘起,声甚嚣,导从相顾失色,南向而奔,力未尽,鼓声相闻,皆谓弗脱矣。
忽报有王师至,望之岳帜也。
驰就之,在焉。
恚曰:「固谓君毋行,今董御带、牛观察已前交锋矣。
兵胜败无常。
君,王人,且近属,吾以兵自裹送君尔」。
行数里少憩,两将以捷书至,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
十一年,臣寮上疏,论方进兵陈蔡间,尝密贻书于士袅,欲朝廷遣使应援,今必将有所营救。
身为宗室,不应交结将帅
十一月,遂罢士袅宗司提举崇福宫,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
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死狱中。
子云诛于市。
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之无他,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不止德之深也。
赵忠简
绍兴四年,伪豫引北骑大入,淮民南渡,人情大震。
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某辞以疾,请他将往。
上不得已,命至中书宣宴促行。
赵忠简右揆兼枢筦,宣上意勉之,辞避如初。
沈必先病之。
公曰:「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
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有兵有财,故能成功。
虽书生,若以见付,安知不能?
且君数出劳勚,此行必非辞难。
今敌报亟明,当自行耳,请以兵见付」。
堂吏以纸授某官,促上交兵状。
语未讫,将某人离坐而立曰:「如此,则某自去」。
某自去,公不为之谢,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
是岁,王师大歼群敌,乌珠败而归,遂创艾不复犯塞矣。
江左奠枕相安,忠简之力也。
宿师之出,欲乘敌无备,遂以五月进兵。
督府盱眙,淮地平旷,荫翳少,杲日烘炙,沙如釜鏊,不可驻足。
谍报淮阳无备,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
戚方抵城下,立炮座,治攻具,独不令发一镞。
敌有近城求打话者,亦不之对。
麾下疑而问之,曰:「诸君无扰扰,不三日,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
今虽得城,无益也」。
众愕然。
翌日未暮,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皆曰:「班师矣」。
近舟者争上,柂师以斧掠其手指,可掬也。
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乘大舠渡去久矣,实绍兴五年也。
淮阳之役盖如此。
吴武安驻兵关隘,金人栅其上。
一日,敌出骁将,垂青丝发,握槊策马,戟手詈求独斗。
麾下两将辈出,皆歼焉。
诟益甚,曰:「此犬彘,何足以辱我」?
未以对也。
有曹武者,位甚下,未尝以勇闻,请行。
难之曰:「两将犹不能当,子毋重辱我」。
武曰:「得公所常自乘马,则蔑不济矣」。
问其故。
曰:「敌诚骁果,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此成擒易耳」。
解以付之。
武骑而出,与之两道驰逐,若无意于格斗者。
忽跃身赴之,敌马力猛,骤前急回,不能如人意,迟一二步,为武所碎,持其首以归。
三军大噪,敌震骇而走。
初,韩、张入觐,左仆射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
曰:「上驱驰霜露十馀年,似厌兵矣。
兵决在何时?
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
两将对:「前提兵直趋某地,请粮若干,率裁量不尽得而退。
兵出某所,某将皆坐视,不肯并力相牵恤。
或申请辄不报,尝苦不能专力。
如令文儒生不爱钱,武将一意轻生命,欲了即了尔」。
曰:「有是乎?
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足以谁何士大夫者,朝廷不靳也」。
岳最后至,意大略同而语微峻。
颔之。
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者累表辞谢。
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
别下诏,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
始诸校苦斗积战,已为廉车正任,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
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挞鞭痛毒,用能役使深入如意。
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事,或许自结知天子,人人便宽喜共命。
报应已略定,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得稍从容见,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
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
边兵官耳。
今为枢庭,子司顾不能役属耶」!
三人者退,怅怅然,始悟失兵柄矣韩仲通尚书时从官,尝为人言。)
绍兴三十一年王权失律,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
朝廷知事亟,命叶审言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
审言辅逵行府统制
十一月驻军江皋,引诸将入问计,逵立侍。
贾和仲最先对曰:「请纵敌得渡江,我严兵以待。
俟敌登岸,纵缇骑蹙之江流中,蔑不胜矣」。
次米忠信。
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顾谓逵:「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实用此策。
统制亦在其中,颇能记忆否?
此策已试,尝效也」。
最后李横
曰:「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据瓜洲以拒敌」。
三将对毕,审言顾问逵:「诸公策孰长?
统制意如何」?
逵言:「和仲老将,计良是。
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今遽舍此,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
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万一拒之不能止,如国何?
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战而不捷,半渡急击之耶?
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时则又不同。
么驾大舟泊洞庭湖
湖水无潮,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
大江湍流,瓜洲暗潮急如箭激。
虽善泅者立见飘溺,尚能施刃凿耶?
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
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而乃欲逆战于江干,恐未可往也」。
是时,虞彬甫中书舍人参议军事,洪景卢密院检详为机宜,皆在坐。
彬甫默然未有言,景卢独激昂鼓勇,谓逵沮绝江之请为无勇,怒曰:「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今又说怯语,怕不肯去耶」?
逵曰:「不然。
今去不难,去而能保全人马归,方属难尔」。
景卢又怒曰:「败则截却驴头尔」。
初,瓜洲虽未有城,亦略有短垣,四围列植为鹿角,独中留出兵门。
既战,胜负未决,引军归营稍休息。
士卒方解鞍啜食,敌骑忽驰而至,驱所掠百姓,倏忽壕堑皆满,拔植三面而入。
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
自横流军渡江,审言谓可无虑,即移幕府建业,明日至东阳,见隔岸火起,知已失瓜洲。
审言中涂舍车惊遽。
刘锐者亦督府偏将,瓜洲败书闻,审言震惧,议移督府毗陵,以议拒守。
劄子今犹藏子路分家云。
绍兴辛巳,金亮侵淮。
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
金人数万为连珠寨。
日暮,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
敌方解衣盘薄,不虞我师之至,杀数百人而还。
军中无知者,闻击钲声,挥朱缨芾,始知得捷收兵。
是夜,复犒士,选千人,皆身首长大,翌日晚再劫之。
敌有备,我军歼焉。
得脱者三数辈,乱流而济。
叱之曰:「何不尽死力」?
犹欲用军法。
明日,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
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飞矢勿能及,军士望之怅然而已。
薄暮,我师伤者半。
著褐半臂,踞胡床,抚案而视。
战酣,麾左右使就战。
然军士夺气矣,犹终夜击柝呵号,振鼓严更,若将警备者,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
达旦,万骑已去。
问之,幕府过维扬,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
敌疑有伏,日已晡,火起,犹未信。
真扬之民遂得预避,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
绍兴十年,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
三月,命济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东京副留守,发临安
五月顺昌,不旬日,金国韩、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
命清野以待,近城民皆徙入之。
先是,属邑警报至,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密遣小校碎以臼杵,囊盛而积之。
数日,入者填满,勿能容。
有番欲出城避寇者,因命人授一囊以归,且禁勿开视,曰:「汝归视汝冢墓,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敌当不敢近」。
且戒以勿泄。
时出者既众,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
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涉六月自陈蔡而来,地多瓜桃,非北人宜食。
入境捕生口散鞫之,所言人人同,汲于井间得渗沫。
敌唶曰:「吾固疑吾军多腹疾,且马亦多毙」。
寘毒于水也。
始命军士掘地而饮,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
人马燥渴,皆欲速战,故得因城守以破之。
皂角林得捷,即称病求解印符,肩舆过京口
金骑将至江浒,督府惧失江面,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迫诸将瓜洲迎敌。
诸老将皆难之,遂相率就问计。
病卧萧寺,令伺于户外以待移。
顷呼入告之曰:「今取百馀舟凿其底,覆以篷席,藉以版干维楫,外设帆樯,度不能一二里沈者,鳞次于岸步,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委泊岸者勿顾。
敌气锐,必乘见舟以逐我,谓可直渡。
度敌毕登放舟离岸,即回戈以赴之,乘其没溺,可以得志」。
诸将皆谢非所及,拜受教去。
午夜,密使移舟而前,时督府金山,望瓜洲如对面。
迨晓,见南舟舣岸,欢曰:「是欲遁尔」!
亟呼舟止。
诸将位卑,无能以利害争者,皆恸哭云必败。
于是刘汜先遁。
李横不能支,失统帅印章。
敌骑蔺藉我师,皆一壅入江而死。
暮夜,有把芦苇而过者,实丧师八千人,仅以身免。
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镇江戎司亦然,以此。
金将败盟,朝廷移刘锜荆南帅,张真父以司业佐郡,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
悬赏招效用甚重,然无如效用逸何,遂下令逃者斩。
一日捕两卒,至未及问。
真父趋而前曰:「杀之而逃不止,孰若生之以观其后」?
奋而起,指其颈曰:「司业今何等风色?
设有缓急,此非所能保,而顾惜若曹耶」!
命牵出斩之以徇。
自是义勇成军矣。
先是公安白昼剽劫,撞钟鼓以过市,至是军声震叠,子夜开户无盗,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
刘汜者,之犹子,衣褒博近文墨。
一日责数之,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
汜好论军计,犹信之。
瓜洲之败,汜为提举军士云。
西蜀之兵分为三路:金州当其东,兴元制其西,兴州当其北,各据一面。
三路之中,兴元最为要害,盖进则当寇之凤翔,退则据蜀之咽喉,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事势不可不力于此,大帅不可不设于此。
以地理考之,敌人犯蜀不过三路:曰岷凤,曰兴元,曰金州而已。
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亦不出三四百里,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
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
是以南渡之初,国家深知其然,镇以重臣,开宣司汉中
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据根本要害之地,平时得以考覈将帅,蓄积财用,一旦有事,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东西应援,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岂非固国之善谋哉!
陈箍桶。
方腊之乱,初因盗犬系狱,其徒不堪,遂破械出之。
初犯缙云界,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至崇善寺纵火杀掠,自号圣公
阴兵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
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
愚民畏惧,皆出就擒。
邑民盛九、沈五各立党伍,起而应之。
括苍素无城守,遂被剽掠。
其后就擒,童贯:「谁为谋主」?
以陈箍桶对。
捕获之,问:「君教方腊反,何耶」?
对曰:「正坐不受某教耳」。
又问:「汝所以教者云何」?
曰:「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
又问:「何以箍桶为名」?
对曰:「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
其不韪如此,诛之。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问公:「自中执法执政,拒绝交游,独听一王岩叟语,悔乎」?
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
又云:孙升为选人时,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
自卢、寇、丁三人,蔡谪新州第四人也。
又云:刘拜右仆射之日,一小仆仆于堂下,呼曰:「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
已而诘之,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开元中终南山开花结子,绵亘山谷,大小如面。
其岁大饥,其并枯死。
后汉襄楷云:「国中柏枯者,主当之。
人家结实枯死者,家长当之」。
终南山竹花枯死者,开元四年太上皇崩。
《朝野佥载》,见《广记》一百四十卷。
唐天宝后甲子三年,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民相食,忽山中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舂食,与红粳不殊,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
出《玉堂清话》。
《广记》百三十二:竹花,六十年一易根。
按《渚宫故事》,长沙阿育王像,相传至齐末常夜行,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必先流涕数日。
邵伯温邵康节河南人熙宁丁巳卒于洛,程明道志其墓。
伯温、仲良其子也。
伯温字子文,传康节《易》学,节行尤高,以经明行修荐,授大名助教
初,温公之子公休卒,温公之后再绝,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
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经纪温国之家属,任之意略亦可见。
其后章子厚欲用之,子文不求进也。
徽宗即位,日食求言,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
建炎初,没于利路转运副使
绍兴七年赵忠简当国,上其所著《辨诬》,乞行追录,始赠秘撰,诏藏其书于史馆
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
然贤者遇非其时,顾亦有重不幸者。
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宣和中蔡京伯刍变盐法,帑藏骤增,擢伯刍外府卿,提举榷务,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
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伯刍状卷:「伏睹朝奉大夫、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学术该博,外寄远邦,吏民畏爱,傥置要途,必有异能。
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伯温早登富公、温公、小申公、二韩、忠宣之门,荐之者乃持国、范纯夫
伯刍小人,据非其位,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不知谁实教之?
子文名德皭然,彼安能浼,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
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后为名将,其抚士卒最为有纪,然不特皆以威云。
初,师道为小官,冬夜赴尝寮之集,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家人辈笑之。
既至,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则群聚喧嚣,冀得声达于内,宾主各不自安,早罢酒归。
主人或欲延客,客饮兴或未阑,无如人从之不肃何,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独师道部曲所至,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
或怪而察之,乃知师道自始入席,即以所携付之众卒。
众卒深夜得粥,既宽饥馁,已而爇薪炽炭,相与附火,不忍舍去,是以不暇为嚣,忘其为夜艾也。
然其用兵持重,出没变化,人莫能测。
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每与诸将谈论,置于前咀嚼之。
一夕坐久,食之尽,适有军议,沉吟未得其说,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不悟其已空也。
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取他器满饤,俟其顾盼有间,置之,易取空器而去。
师道觉之,恶其揣度窥伺,立命推问诛之。
崇德人吕援,字权仲,居南场,营治圃垒湖石山,植海桧五六十株。
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又屈其上,小枝如倡乐杂戏,尤婆娑可爱。
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檄秀守周审言,封以黄衣帕。
援知不可得,匿其事,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请以园归上,方以恩换右列,后为忠翊郎
援亦稍强直,家富得官,里中稍推之。
建炎改元,杭卒陈通叛。
福建经略鲍贻逊至,方总枪杖手驻崇德
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秘书监李光泰发、主仁和簿吴括子,直之嘉兴,约提刑高士曈、漕尉顾彦成求和。
诛在十二月
是冬雪踰月,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尤记䀭衣单,求絮衣于援,二使者亦舣援岸,强使援摄尉,摄酒税。
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援阨市南包角堰,设钓桥,谕使纳兵器,旋以小舟济渡,藏其械于县庑。
败兵道饥,委仗得食,皆无事去。
知县事邓根失赏,巡司寨卒有怨言。
援以告,出缗钱分之,卒尽醉之。
又悉其家市酒,一釜不留,指市井谓人:「此旦夕吾所有也」。
有得其要约文书者,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约以声喏为节。
初谢犒赐,次取兵械(即败兵所纳者。),次杀官吏。
援诣谋,先十刻率保甲袭之。
卒尚醉,多就歼,余四十人,首领都头者甚健,彀射保甲,尽济四十人,手覆钓桥奔去,众卒趋许村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绐谓田父送迎,饥渴索浆饮。
田父逆知之,为具酒饭,已乃熸汤请浴,遂即浴床反接以献。
戮之市,沥其胆于酒,书「食胆将军」于旗下,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
未几,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取赏镪实舟而返。
诛,崇德无恙。
援后辟都监
未几,徐明反,谓人曰:「我蓄反久,以吕都监故迟之」。
因囚太守赵叔瑾,荷筒其项,叛卒张设列饮州治,牵使叔瑾行酒,曰:「常日汝饮燕,立我脚,直一脔,汝必尽之,我恨今当偿」。
遂取所余肉与之。
邓根兵至城下,拥官妓乐饮西楼上,募射生手弩射,矢着胡床,与妓俱仆。
二十日王渊兵至,不施梯冲,卧桅竿于堞上,数人蚁而登。
守城者皆散去,遂诛。
方明作乱,援去州方一宿云。
字深伯昭武人,登进士第,治剧有风,力射命中。
父及弟皆能兵。
一仆矮小,尤蹻捷。
以功改秩贰郡,为秀守。
方根上功状,父子兄弟咸在,独不及援。
援子恕,字子齐,年八十矣,为予言之。
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
子齐又云:陈通独不杀僧,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自髡剃以避难,至暴其额于日中。
首乱者,次王贵
诛,人有云:「脱,罪过陈通
换对着对,罪过王贵」。
剐肉尽,犹索水饮云。
范觉民襄阳人美如冠玉,有经济大略,尝诘伪楚之立,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
时大盗纵横,桑仲、李横、霍蹂践京西,朝廷力不能讨,耕凿尽废。
觉民镇抚使,于是桑仲襄阳霍明
分地既定,盗贼渐不能相统。
虽兵众而无器甲,欲叛入川,为王彦所败。
已而徵兵于,不至。
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
明知其已疲,出迎之,使人为握发,以铁锤击杀之。
李横复以兵至郢,声言为仲复雠,围之几年不下。
明自水窦出走行在所
自是虽不加殄戮,而蜂屯之寇离析矣。
建炎初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实基重华揖逊之举,皆大议也。
邦昌初立,同列皆在,莫知以何服见,且称谓何。
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呼邦昌子能而已。
吕成公觉民二十许岁,觉民书「顿首元直丞相」,止十数语。
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
李伯纪觉民皆有党。
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或云主伯纪云。
觉民生于己卯,以三十二入相,罢相居天台,得痢疾,误投热剂,薨,年三十八。
始擢第,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丞相救之。
士美京师人,事近习,因此稍盖前愆。
建炎三年高宗复辟,苗、刘拥众南走,犯富阳桐庐寿昌,遂至三衢,檄守臣胡唐老应办。
唐老谕众曰:「檄用明受年号,我知建炎而已。
讨叛可也,何以应办为」?
贼遂攻城,唐老退之
未几,韩世忠兵至,遂连败傅、正
唐老移守镇江
是岁秋,隆祐过江西
上幸吴越,拜杜充右仆射江淮宣抚使,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
戚方者,本教骏兵士,军兴入贼党,后杀贼首以众归,留为帐下小校
十一月,敌挟李成入寇。
败,诸将皆溃去为盗。
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世忠江阴
迫城,唐老度不能当,出金帛牛酒犒其军。
纳其善意,为之罢攻。
唐老又请曰:「晋陵,吾父母邦也,愿将军舍之」。
许焉,遂去不疑。
刘晏者,初隶苗傅麾下,统赤心队,至浦城谓众曰:「我岂从逆者」!
以其所统归世忠,共破兵。
朝廷授朝散大夫,时驻兵马迹山,有兵八百人。
晋陵周杞闻方将至,邀共城守。
毗陵小郡,易之。
素号知兵,能以少击众,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军。
败去,以唐老为绐己也,复从故道收唐老,束缚之,剥其肤,乃害之。
迤逦遂犯宣城
李泰发不能却,诏领巨师古兵往援,且解其围。
恃勇先犯贼锋,冀生得,遂殁于阵。
唐老晋陵人世将族父也。
,辽人。
泰发上其死事,赠统制,泽及四子,庙食其所号义烈。
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庑下有碑志其事。
或云明法入官云。
周杞字子山缙云人
苗、刘变作,汤东野吴门守。
张、吕檄书周杞、汤东野控扼于要衢,即其人也。
时扰攘,植白梃数十于庭下,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
人不堪其酷,然亦赖以镇压。
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卒得释。
弟绾,南渡后初除祭酒
绾尝为监司,有风力,不识学省事体,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士论讥之。
赵令畤,宗室近属,安定郡王犹子,好学有诗声,著《侯鲭录》行于世。
元祐六年签判颍上
东坡出守,爱其公姓而有文,一见待以文士,赋诗饮酒,尝令属和,别去怀思,形于篇咏,字之曰德麟
其后张文潜书《字说》,谓德麟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
东坡领郡时,表上其才,年去颍,又力荐之,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
东坡既谪,德麟亦坐废十年。
绍兴初,始以正郎宗司拟上除目,高宗宰相,谓德麟尝事谭稹,不当齿士大夫,竟易环卫
后得宣和邸报,始知德麟事为有实,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
按宣和年,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宣抚河东燕山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德麟时为泗州,辟置盖其一也。
是役也,实攸、稹首祸,不待明智,谁不寒心!
侯益辈与之为属,固不足道。
郑望之城下之盟,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
望之以身从已为可惜,况德麟号识理通文,反而自污谬迷至此,得罪于九原多矣。
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
李士宁,羽流也。
许少张安世省官,扣门求见,云:「闻秘书有剑,上有鳅文,得之可用煮丹,能惠我成药乎」?
少张与之。
未几,士宁者谋逆。
少张外补利漕,复徙夔,忽乞地反而召复之。
后为二兵官杀已降,乞地再寇蜀,少张坐责房陵倅。
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知人兴废,能自传神。
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谩蒸砂。
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
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
画图欲识先生面,为问房陵好事家」。
李柽字汝几,牛渚人。
略有权数。
营卒郭通作乱,守将避去之。
民居扰扰。
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贼许之,亟遣邀汝几。
汝几不为惧,登车而往。
既至,不得已与讲均敌礼,且诘所以乱故,曰:「衣粮不给尔」。
汝几曰:「既如是,非朝廷负若辈也」。
欢曰:「然」!
即请寓公列于朝,贼赖以是安,得不生事,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
秦氏当柄,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独不及
学邃于医,心悟针法,铸铜为人身,具百脉,幕楮施针,芒镂不差。
蓄一龟,寿二百岁,暇日寘香奁,自随出守上饶失之,及还牛渚,启合俨然。
年九十,著《幼幼新书》,尤知养生之学云。
范寥,蜀公之后也。
初张怀素吴储、吴侔有异谋,知之,将告之,惧莫能得其情也,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
怀素识字乎,曰自小力农,不能识也。
怀素固未之信,则命掌一书室,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尽堆积案几,封题固在,皆密为识认,以测其移易取视。
才入,则困卧榻上,鼻息沸然。
使人穴壁窥之,则固农夫也。
千之学于六一先生
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公是问:「永叔《五代史》成书耶」?
千之对:「书将脱藁矣」。
公是问:「为韩瞠眼立传乎」?
千之默然。
公是笑谓千之:「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
按《国史》韩通为周朝亲将,尽节于所事,俗号韩瞠眼云。
近时陆放翁作《南唐书》,文采杰然,大得史法。
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放翁而不对。
骑省卒于国朝,放翁不为无说也。
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后世巡狩之礼废,然事有缓急,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
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
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若唐明皇安禄山幸蜀,代宗吐蕃幸陕,德宗以朱泚幸梁,僖宗黄巢再幸蜀,后日皆保安全。
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山房集》卷八。)
年:原无,据文意补。
左奉直大夫秘阁向公行状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三、《卢溪文集》卷四七、《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翰苑新书》前集卷四八、《秘笈新书》卷八、《经义考》卷二一五、道光《永州府志》卷九
公讳子㦛,字宣卿,世为开封人
自四世祖文公相章圣皇帝,其后蕃衍,浸以盛大,世有闻人。
曾祖传正,故任国子博士、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尉
祖绶,故任西京左藏库副使
父宗琦,故任大中大夫致仕,赠少师
妣夏侯氏,赠魏国夫人
所生母王氏,赠恭人
公自幼慷慨有大志,见诸老先生辄抵掌论世事,剧谈雄辩,常欲折其坐人,而诸老先生亦莫能与之争也。
盖其刚毅之气出于天性,以故与世多不谐,虽屡抑退而终不自悔也。
初入国子学,遇三舍法兴,累试入等,已校定当升补。
政和六年,再从伯永嘉郡王宗良遇郊祀恩,任公为登仕郎
七年,为华州司兵曹事。
宣和初,朝廷新复幽燕,其地经契丹之乱,馈饷不继,自涿至雄、霸,以县令丞部农夫挽中州粟实不毛之地,挽不如期者以误军期论。
先是,涿县累政以运夫亡逸失期,委印绂而去。
大漕陈公亨伯、吕公颐浩皆知公之材,以为涿县
既至,究知前弊,调役不均,乃以户口高下均定所役之数,众服其平允,使部伍相为保,无一人逸者。
以馈运不乏,循从事郎。
又以新迁到任,循儒林郎
少师以公在极边为忧,令丐罢。
涿以武臣为州,类出童贯门,恃势不法,公每以职事面争不少屈,颇恚恨。
逮公解去,沮格边赏,不为批书,公委之而去。
部使者适至,函令书印,驰介送公。
宣和六年宣教郎,为中山录事
七年,金人犯东京,朝廷以种师道宣抚京畿河北河东路,辟公为干办
靖康元年,渊圣皇帝覃恩转通直郎
六月丁少师忧。
少师晚年不乐处京师,市第于宛丘,未及徙居而少师捐馆。
是岁虏再犯京师明年大乱,公乃归陈。
建炎二年,虏侵陈、蔡,公之兄忠毅公先有德于蔡,蔡人借留于朝,而朝廷已别除人,就起复知陈州
至是虏人围陈,忠毅公誓以死守,先遣公走京师求援于留守宗泽
公见无出师意,急归,而城已破,忠毅公骂贼不屈,与诸弟三人皆死之,公亦丧其外姑与一男一女。
乃徒步间关,收歛兄弟遗骸而葬之,访寻骨肉之存者,携挟南渡,流寓江淮间,寻复除通判均州梗不能赴。
建炎三年江淮两浙制置使吕公素知其材,适真州经残破,官吏皆逃亡,召公语之曰:「此州非公莫能办」。
即以便宜委公摄真州事。
范琼溃将郭吉屯驻为奸利,屡欲叛去。
公方之任,舣舟城下,人无知者,公遣人呼皂吏问州治所,吏对以吉暴横必为乱,乞且寄治舟中为缓急计。
公叱之,驰马径造州宅,官吏稍集。
然百事废弛,财用乏绝,卒伍纵逸不复归营,公揭榜招之,得数百辈。
有司以无供给为忧,公谓真州平时富商大贾所聚,酒货最为繁夥,意务场瓦砾之下必有宿藏,令人斸之,人或窃笑,果得酒百馀斛,一郡以为神。
公乃张席为屋,高其直以沽,郡人累月不知酒味,来饮者如市,路傍始有醉人。
公又遣吏市曲米于他郡,益酝酿,课利益增羡,而发运、转运犹谓公弗戢私酝,公乃先治沿江二漕兵梢列肆私沽者,二漕虽愧恨而不敢复言。
公所至多忤监司者,皆此类也。
视事才几月而财用沛然,收贮官钱以千计,至七十万,不以一毫取于诸邑
向之郭吉者初畏公之威而不敢逞,至是见府藏充盈,辄萌异意,郡人咸知之,窜入他邑。
忽一日,吉与其二属擐甲胄张弓露刃直趋庭,公危坐厅事,敕候兵持剑立屏后,戒之曰:「闻呼即出」。
吉既至,公厉声逆谓之曰:「尔欲杀我,匹夫力耳,何用众为?
此颈吾自断之」。
呼候兵出授剑,吉气沮错愕,急抱持剑者曰:「初无是心,特耀兵以娱公耳」。
公曰:「一州人皆知尔欲杀太守,今独有持吾檄以耀兵为解,招回散亡百姓。
不然,恐尔头颅亦不能保矣」。
吉逊谢,即用公言,乞檄以去。
事定,朝论伟之。
会驾幸镇江,公以邻郡守臣当赴行在所奏事,吕公因荐公,赐对劳问甚久,将欲大用,未果,宠以直秘阁还郡,且令郭吉隶杜充,命公带淮南东路兵马都监、管内安抚。
冬十一月,虏复南来,建康失守,公退保沙南,以虏檄缴奏,召令赴行在所奏事。
未到,有旨谓公与其馀守臣弃城事体不同,降一官,与知州差遣建炎四年三月也。
即以公知江阴军,专一主管水军防托事。
公从驾还,过明州,金人初退,郡方阙守,即改知州
明年,兼管内安抚使
公自遭宛丘家祸,忠毅公有子沈为给事胡公安国婿,从寓湖南,不知存亡,丐守道州
从之,兼湖东兵马都监、节制管内军马。
公从兄子諲方帅潭,待次间欲往依焉,闻曹友、孔彦舟相继以长沙叛,李成群盗跨江西数郡为乱。
绍兴元年春丞相朱公以都督恭行天讨,檄公权督府参议官
时洪久阙帅,丞相以公兼摄之。
张俊招讨使吕丞相节制,戍鄱阳,至是辄擅徙豫章
豫章新遭金人蹂践,仓庾府库一空,而军号数十万,支用不赀,漕司皆被事委去,悉以属公。
公会僚属议所以应办,皆欲下诸邑科敛于民,公曰:「大军压境,张喙待食,诸邑能指期集耶」?
因访得负郭大姓平时兼并,积而不散者,呼而谕之曰:「汝家所蓄,贼至能保乎?
今官军至,贼不能犯,公私皆赖焉。
汝能辍不可守之财,以贷于官,期两月执券取偿,一毫不汝欺也」。
大姓欣然从之。
又有巨商为金人所害,其妻失所,昔时驵侩受其货者咸讳匿之,公究得其实,悉以归媪,媪拜谢,愿分助县官
旬日间不扰其民而军须顿足。
既至,公告之曰:「吾州井邑丘墟,戍兵朝入则居民夕避,无市肆则卒伍亦无聊,城东有浮屠屋数处,兼废屋数百区,可以驻师。
公能戢士伍,我当招集市区与相交易,军民两便」。
大怒,剡牍于朝,以公沮军不能入城,亦不用公言而径自入城矣。
朝廷察知俊之言不然,而公敢抗之,两置勿问。
未几军士所处不便,卒如公言徙于城东。
丞相奏公即真,适朝廷已除授,不报,以赏转奉议郎
冬十月,公之道州
湖东自经李成、孔彦舟焚劫,独界于二广偶得免,一时号为全盛
两转运、刑狱、盐香使皆聚此州,道实小州,不能堪。
公始革去仓廪受纳积弊,罢曲引、醋息、牛税等钱,以宽民力,尽收禁军之遣令在诸司当直者。
提刑周随亨江华县治,别募兵四百,所支给一取足于江华
公以状乞移按他郡,罢募兵,拨还侵用诸司镪谷,提刑颇怨憾。
提盐薛公度先欲于本州置司,公力陈其不便,争止之。
公罢博易场监官,以冗费扰民,而公度坚俾复之,不从,故部使者皆切齿恶其与己敌。
既而兵至安仁,劫帅入其营,纵兵四掠,势逼道州
众咸欲远避,公曰:「守臣出境,则境内先自乱,不如申朝廷宣抚司,移治锦田寨」。
百姓从之,皆获免,兵至,卒无所得。
贼虽以偏裨之礼奉帅于道州,而实不逊也。
会朝廷有旨令行在所,久之乃解去,帅亦得自便。
提刑提举挟前憾,共劾公逼逐监司,又诬奏公激李成军变,降一官,落职放罢。
是时胡公安国自湖东赴西掖讲筵之召,目睹其事,以书抵时宰讼公之冤,反覆甚明,终不能用。
公知道之不可行也,胡公亦自琐闱出,乃相从隐居衡岳山中读书,授《左氏春秋》学。
贫甚,始丐奉祠主管台州崇道观
四年,叙转右承议郎
五年,以祀明堂恩复直秘阁
右相张公浚以都督平湖寇,荐公守衡州
是岁大旱,米斛万五千钱,公分遣使臣赍金籴于邻州之丰稔者,计本直与道路之费,量其价列粜于通衢,每升为钱六十,饥民骤得贱米,所活不可胜计。
提刑司奸吏董瑜湖南大蠹,人莫能讦,公捕鞫得其赃,流之岭南,湘人欣快。
以故诸司皆不悦,谋欲去之。
公亦自知不得行其志,丐罢,而报未下,诸司帅臣共劾公数事,皆出于诬也。
六年正月,复拜宫祠,士民相与群聚击鼓于提刑司,愿举留,鼓为之裂。
提刑惶惧,夜半登舟出巡以避之。
逮公戒涂日,阖城遮拥哭泣,声闻数里,非若近世风俗为文具备礼而已。
始知古之良吏所谓攀辕卧辙者不然,亦近世所未有也。
公既行,得报落职罢宫观,用诸司诬奏也。
是年转右朝奉郎八年右朝散郎
公衔冤自讼,久不获伸。
至于始被旨差官体究元按发五事,并无一实,御史亦上章极论公刚直明敏,不畏强禦,奉法守正,不容于监司,内外朋比而攻之,奉圣旨与改正。
寻复直秘阁提点荆湖北路刑狱。
衡人思之,绘公像建祠于东城青草寺。
侍郎胡公寅为记,镌石于傍,并刻御史章于碑阴,至今焉。
皆公出后所立,非有使之者。
十年,赴湖北,先声入境,时奸吏望风解印绶者数十人。
湖北营田旧以抑配百姓,人不聊生,有破产不能偿者,日号诉于马前。
公为询究其便利可行者,使遵守之,罢一切抑配者,远近鼓舞。
岳飞以两镇节度使相兼营田大使,无敢忤其意者,至是亦喜以为当然。
公按部所至,立大榜于前,云「久负抑屈,州县不理者立其下」,于是积年无告之冤,咸得伸雪。
总领曾慥薛弼素不悦于公,以职事诬奏,而方为左司,表里附会,公遂放罢,乃具奏陈,而都司再行批拟,又特落职。
复归衡岳之下,与侍郎胡公寅、谏院韩公璜为方外之游,不复有仕进意。
十一年,以贫甚请祠禄
自是十九年间四领宫祠
十二年,转右奉朝大夫
十四年,刘昉帅潭,秦桧方用事,欲罗织士夫之之不附者以进身。
偶富人诉公弟子率由事,遂曲致其词,并及于公,坐此贬三官,迁居衡阳之伊山,乃晋桓伊书堂故基。
结茅以处,手抄诸书,尤喜观《鲁论》,取诸家之书编为《集义》,以己见系于后,今行于世。
胡公明仲尝过山,名其所居曰「有裕堂」,仍为之记。
十七年叙复右朝奉大夫十九年右朝散大夫二十三年右朝请大夫
秦氏久专国柄,放逐善类,无复还期。
死,公方辩湖北之罢、潭州之劾,久抑不伸,朝廷知其冤,悉从改正。
二十八年冬,复起知道州,父老儿童走迎境上,咸喜曰:「我旧使君也」。
到任半年,复旧职,改知广州主管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公事、马步都总管
未抵治所,而御史复弹公,乞落所复职罢免,公归旧隐,始筑第于衡阳之湖东三十里徙居焉。
三十一年再请祠,三十二年右奉直大夫,除江南东路转运副使
时淮上方用兵,隆兴元年以馈饷功,复职名,继兼江淮都督府随军转运副使
夏四月都督张魏公出师破灵璧虹县,下符离,势如破竹。
大将失律,不能深入,魏公驻维扬。
公乞还司,因得病丐解职,言者以为避事,二年春奉祠
病再作,戒子侄函上纳禄之请,无与小人藉口。
乾道元年守本官致仕。
八月朔丁丑,命道士建醮,公精爽不乱,醮罢,熟寐如平常,遂不起,实初二日也,享年六十有九。
公娶毕氏,儒林郎瑗之女,先公三十五年卒,累赠恭人
男二人:浣,见任右奉议郎,前知潭州安化县,以公病乞侍养。
泶,方五岁。
女三人:长适右奉议郎、新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范揆辰,次适右奉议郎荆湖南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黄谈,幼适将仕郎新定柳州司理参军侯宦。
孙男五人,士克、士允、士、士光、士元,皆未仕。
孙女四人,长适左迪功郎、新临江军司户参军宋刚仲,馀尚幼。
宛丘之祸,宗绪飘零,公招集兄弟之子与同席饮食,教抚如己出而无择焉。
公买田业分给之,推其子已授官与其犹子沄,请于朝,特旨从之。
立其兄儒林公之后而官其子濯。
忠毅洎武功有子曰法、曰沈,皆不乐从宦,乃各官其一孙,曰士永、士行。
其笃于宗族,出于诚心,世所稀有也。
捐馆之日,一子五孙皆白丁,人谓公其必有大于后乎!
平生好论人物,无所忌讳,闻者颇骇,而后卒如其
尝与胡文定公当世士,文定颇称秦桧靖康时事,公曰:「与同时被执军前,鲜有生也,独数年之后尽室航海以归,非大奸能若是乎」?
文定既殁,奸邪日著,文定之子明仲与公追复前说,曰:「昔侍先君子能预察奸邪如公言者,才一二人耳」。
深服公远识。
公初以直道不容,于是晚年公议方出,圣恩尽与改正。
将漕江右,从张魏公转饷征虏,几时趋功名之会,不幸魏公遭谗,而公亦以病去,岂非命欤!
其孤以乾道元年十月甲寅葬公于衡阳县义乡高塘之原,自洪州西山恭人毕氏之柩而合葬焉。
某从公游仅四十年,所得皆事实,故录以为行状,以候世之君子鸿文大笔叙而铭之。
荆湖南北路已见利害奏状1132年5月18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梁溪集》卷六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闽清县
今具荆湖南、北路招捕盗贼,拊循归业之民,经营控禦,措置钱粮,已见利害下项:
一、准福建江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司关:荆湖南路友约六万馀人,马数千疋,船数千只,见在潭州
李宏约一万馀人,见在岳州
曹成约十万馀人,见在道州
刘忠约一万馀人,见在岳州平江潭州浏阳界出没作过。
胡元奭三千馀人,见在茶陵界上;
冬至馀党五千馀人,见在郴、连界上。
荆湖北路杨华约一万馀人,雷进约八千馀人,刘超一万二千馀人,见在鼎、澧州界。
已上约二十馀万人。
其馀接境去处,千百为群,又不在此数。
盗贼之众如此,非得重兵制禦弹压,使之畏威,不敢猖獗,然后可以招纳为用,而遽欲以恩意姑息怀之,臣未见其可也。
福建江西荆湖宣抚司临以重兵,理当听命。
访闻马友一项人马即日见在潭州,视诸处头项颇为循理,宜先次招纳,稍加旌赏,以劝其馀。
刘忠一项人马号白毡笠,即日见在岳、鄂、潭、袁诸处界上屯泊,出没作过,自知罪大,不能自新,尝于旗上有「永不伏招安」之语,此一项最为桀黠猖獗,数州之民皆被其害,宜先次讨荡,使其馀知所惩创。
胡元奭一项已为提刑吕祉会合杀散,刘超一项已为鼎州帅臣程昌禹遣兵逼逐出境,未知所向。
自馀李冬至、钟相馀党,杨华、雷逐项贼火,招纳讨定,当随宜措置外,惟曹成一项狡狯惨酷尤甚,屡招屡叛,所至一人为梗,靡有噍类。
即日见已起离道州,侵犯广西贺州界分。
缘广南州县素无城郭,人兵孱弱,深虑乘虚远引,为二广之患。
宜先遣晓事官吏使赍朝廷所降敕榜、黄旗、金字牌先去抚谕,示以祸福,许之自新。
如听伏招纳,即依金字牌上圣旨处分,将所劫掠及老弱不堪披带人,经所属给据放散外,其实堪披带出战人结成队伍,并听宣抚司使唤,具首领姓名推恩外,其首领理须拨隶诸将下随材录用。
不堪披带出战,尚堪执役之人,合刺充厢军,分隶诸州。
其拣退老弱不堪执役之人,给公据放散。
如系西北人无业可归,合就近分送州县居住,将天荒、户绝抛弃、转徙、逃亡系官田土,措置给与耕种,借贷种粮,存恤得所。
东晋朝北方流人皆置侨寓州军以处之,盖流人与土著盗贼不同,放散则无所归,又须结集为盗,全藉州县官用心循拊,自当复为良民。
伏乞朝廷更赐详酌指挥
李宏一项,元隶马友,今已将带一行人马擅住岳、鄂,亦乞依此施行。
如不伏招纳,依旧作过,即乞多发兵将,会合掩杀,以殄灭为期。
如此,则荆湖盗贼,不踰时可定。
缘臣所得圣旨指挥,令相度由广东前去之任,因令抚定广南州军,见已具奏申明,若自广南前去,即荆湖事无由措置,深虑有失机会。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作朝廷行下,付福建江西荆湖路宣抚司密切措置施行。
一、勘会荆湖南北路州县居民,近年以来,初遭钟相、孔彦舟作过,迁徙失业,重以马友、曹、李、刘忠、刘、杨华、雷十数头项蹂践搔扰,民不聊生。
湖南潭、衡、全、邵、道、永、郴、桂阳,湖北岳、鄂、鼎、澧并属县等,例皆残破,民居存者百无一二。
田土荒芜,财用匮乏。
将来盗贼平定之后,若不极意招集料理,使之归业,开辟耕凿,以望岁丰,则破残州县卒难就绪。
欲乞朝廷特降敕榜,晓谕应归业之民,委实曾经兵火不曾种莳去处,与免将来苗租税;
无力耕种、贫不能自存者,官贷种粮,随物力等第约度数目支给,候将来成熟,随料回纳入官。
逐州见今起发上供钱绢银等,委是无从而出,特与权免一次。
检踏田土,支散钱粮,官吏奉行,不得灭裂搔扰,重寘于法,实惠及民,使一方晓然知朝廷德意所在。
契勘荆湖土地沃衍,最为出产谷米财物去处,止缘累年盗贼失于措置,遂至凋敝。
朝廷稍宽目前之急,不惜赈贷之费,假以年岁,渐次复旧,国用何患不饶?
如合圣意,伏乞特降指挥施行。
一、荆湖之地绵亘数千里,南通二广,西引四川,北控襄汉,东接江淮,自昔号为上流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
今朝廷保有东南,制御西北,荆湖诸郡如鼎、澧、岳、鄂、连、荆南一带,皆当屯宿重兵,倚为形势,使四方之号令可通,襄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兴之渐。
福建江西荆湖路宣抚使司之兵,将来平定盗贼之后,复还行在。
臣画一内依所降指挥踏逐,乞兵不满万人,若到本路,兼得岳飞、吴全、韩京、吴锡等兵,方能仅及二万之数,分屯布俵沿江要害去处,深虑不及。
伏望圣慈许臣候到本路相度形势,图上方略,别行申请。
一、契勘荆湖两路,当盗贼兵火之后,物力大屈。
今来养赡官吏军马,振贷归业之民,修治官府城壁器仗之类,百色用度,并皆未有指拟去处。
朝廷欲以二广经理荆湖,固为得策,然广南素号薄瘠,米谷不多,财用窭乏,加以比年应副朝廷须索,尤觉困匮,借使竭力刬刷,所有几何?
今又盗贼未弭,道路不通,卒未可以那移应副。
近准尚书省劄子,许于吉州榷货务支银一万两,钱一万贯。
此但可以支目前之用,若要支梧年岁间,非于江西邻近湖南州郡权宜应副,决不能有济。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令于筠、袁、虔、吉等州应副米十万石,于转运司吉州榷货务应副银五万两、钱十万贯接续支使,庶几不致阙误。
右谨录奏闻,伏望敕旨。
乞存留陈昌禹依旧知鼎州奏状1132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梁溪集》卷六六
右,某准尚书省劄子节文,二月二十七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荆湖东西路依旧为荆湖南北路,逐路州军除分镇县,馀并依旧制。
湖南依旧潭州置帅,李某兼本路安抚使,馀依已降指挥
湖北鄂州置帅,刘洪道徽猷阁直学士差知鄂州、充荆湖北路安抚使程昌禹罢湖西安抚,其所管军马尽数交割与刘洪道讫,发来赴阙。
臣契勘荆湖北路钟相、孔彦舟、刘超、雷进、杨华等盗贼连年残破,杀戮官吏,所馀无几,除辰、沅、靖州系深入溪峒州军外,惟鼎州昨带湖西路安抚使,系右朝散郎直龙图阁程昌禹在任二年,措置讨捕杨么、杨华、钟馀党,杀败刘超,逼逐出境,招纳彭筠六千馀人,一方粗定,颇见宣力。
今来有指挥罢赴行在,虽远方不知事因,询之众论,以谓昌禹鼎州实有功效,别择守臣,未必能知首尾,或致误事。
兼契勘荆湖北路安抚司移就鄂州,其鼎州旧带钤辖,如刘洪道鄂州湖北路安抚使程昌禹鼎州湖北路兵马钤辖,听受节制,自不相妨。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且令昌禹依旧在任,如已差官,亦乞别降指挥施行。
奏陈防秋利害劄子1136年9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六、《梁溪集》卷九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臣伏睹枢密院劄子行下捷报,刘光世、张俊、杨沂中等大破伪齐贼马于淮淝之上,斩馘擒捕甚众,残党遁归淮北
此诚陛下天锡勇智,道兼神武,驾御将帅,恩威并行所致,露布所传,中外同庆
然臣窃见间探所报,伪齐乞兵于虏人,其统领来者如四太子龙虎大王浑女浑、金牌郎君之类,头项颇多,未闻有渡淮而南者,其侵犯淮淝及光山六安等处作过,止是李成、孔彦舟叛将签军。
深虑贼情狡狯,匿重兵于后,而以签军来尝我师。
若一胜之后,兵骄气惰,则为患有不可胜言者。
加以时方初冬,去解严之期尚远,合当措置防守去处,更宜严为之备。
伏望圣慈降诏诸将,既加奖谕,又戒其无以战胜而骄,益务淬砺,以待大敌。
仍命朝廷按图以视诸路,某路固实,当设疑以款贼兵,某路空虚,当增兵以禦侵掠,使江淮之间表里相资,首尾相应。
万一虏骑冲突,堕吾术中,王师能取胜于金寇,则恢复之功在此一举,不再籍矣。
臣以迂陋疏远,辄议大事,罪当万死,伏望圣慈特加睿察。
取进止。
淮西军变劄子1137年9月12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一、《梁溪集》卷九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臣据舒、蕲、江、黄州探报,郦琼叛逆,拥淮西全军都督行府庐州官吏兵民等尽归伪齐,沿江州郡人情惶骇。
此诚不测之变,朝廷措置失当,深可痛惜者也。
臣请为陛下条陈之。
刘光世治军素无纪律,遇敌辄避,众所共知,不为无罪。
然其所部军马皆陕西西蕃部落招降巨盗及签军汉儿、勃海之流,最为厖杂乌合。
光世御之以宽,颇得其心,平时不至散叛,已为不易。
去冬贼骑侵犯淮西光世初虽左次以避敌,终能返旆而成功,朝廷因而抚之,激厉士气,亦足控制一面。
乃轻从其请,罢兵柄而投闲散,将士觖望,遂生携贰之志。
此措置失当者一也。
既罢光世帅权,即当预选武臣之有威望知略者以为之代,使将士悦服,人无间言,则一军安矣。
乃遣吕祉参谋总师,分守不正不足以莅军事,名望素轻不足以厌众心,号令赏罚亦必有不合其宜者,驯致变乱,岂无自而然哉!
昔人有云:「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此言用兵之难也。
以书生骤得官职,意谓功名可以唾手而取,轻当委寄,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坐使叛将得成其奸。
此措置失当者二也。
王德、郦光世军中皆号枭将,德以严猛失士心,以姑息得众情,平时已不相能。
易帅之后,自当分置他军以绝间隙,乃使共事以成忿争,吕祉又不能驾御而调和之,宜其生变。
此措置失当者三也。
初,光世一军老小尽寓太平宣城,将士进屯庐、寿,限以大江,足以系累其心,非小补也。
自今经火灾之后,乃悉徙居江北,以此悦众,而不知有携手同归之虞,术亦疏矣。
此措置失当者四也。
王德擅离职奔归,行朝正当权时之宜,归罪于德,械系有司,遣使抚存军中,喻以祸福,必有忠义奋发安众而解纷者。
众情既安,必遁逃,借有从者,不过部曲耳。
密谕邻境诸帅,出兵遮截邀击于要害之地,必成擒。
不务出此,而亟置宣抚制置使、副,临以重兵,是趣之使去也。
生灵遭屠戮,官吏被驱虏,数万之众一朝失之,谁任其咎?
此措置失当者五也。
军旅之事,机会之来,间不容发,措置一失,祸患随之,而况五乎?
深可痛惜!
试毕其说。
自艰难以来,所乏者兵,西北将士尤为难得,以百金募一卒,以万金养一士,未足为多。
十年之间,疾病损死,所馀几何?
今一旦而亡数万之众,弃抚育之恩,归仇雠之境,此深可痛惜者一也。
舍我归彼,贼势益张,朝为君臣,暮为仇敌,如李成、孔彦舟、关师古辈,我不能有,反为贼用,致死于我,可不悲乎?
郦琼将士备知东南曲折,秋高马肥,为之乡道,以扰江淮,宁不可虑?
此深可痛惜者二也。
朝廷屯重兵于淮南以为藩篱,仰此一军控制庐、寿,尽卷而去,藩篱缺矣,何以补之?
拆东补西,愈见疏阔,奸逆窥伺,强暴凭陵,丧威辱国,自取予侮,此深可痛惜者三也。
近年议战,士气稍振,去冬累捷,国势浸强,将定恢复之谋,渐成中兴之业。
而以措置失当之故,亡此全军,使忠臣义士扼腕愤叹,此深可痛惜者四也。
此端一启,人各有心,后来将帅何以号令?
此深可痛惜者五也。
《书》曰:「虽悔可追」。
《语》曰:「既往勿咎」。
此虽措置失当,深可痛惜,然既往之事,不可复追,臣愿陛下鉴前失以图将来而已。
所谓鉴前失以图将来者,降罪己之诏,痛自追咎,以收人心,一也;
谋善后之策,益务持重,以固国势,二也;
宿卫之兵以备不虞,三也;
采耆哲之言而勿偏听,四也;
坚圣心之守而勿轻变,五也。
遇变而惧,修省以应之,其说固多,然在今日,莫先于此五者。
明皇幸蜀,中道将士有散叛之心,明皇下哀痛之诏,谕以诚意,众志乃定。
德宗遭奉天之变,所降诏令,武夫悍卒闻皆感泣,卒复京师
陆贽有言曰:「动人以言,所感已浅;
言又不切,人谁肯怀」?
所谓降罪己之诏,痛自追咎,以收人心,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天方艰难,深閟成功之所,正如逆风行舟,用尽气力,不离本处。
两年以来,经营恢复,盖亦勤矣,然卒未能收尺寸之功。
今一朝以措置失当之故,人心携离,士气凋丧,岂可不相时之宜,暂辍攻取之谋,且为固守之计,静以待之。
俟人心之既宁,士气之复振,然后可以行师,顺时而动,以讫天诛。
所谓谋善后之策,益务持重,以固国势,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天子所居,上宪乾象。
紫微之宫,三光之廷,皆有藩垣以拱卫。
宸极行幸之所,尤宜严备,以待非常。
今陛下巡幸省方,驻跸建康,而禁卫单弱,朝廷初不留意。
近闻杨沂中、刘锜皆以殿前中军侍卫马军司兵出戍淮甸,外重内轻,诚可寒心。
肘腋仓卒,何以待之?
明受之变,商鉴不远。
所谓增宿卫之兵以备不虞,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秦穆公归自崤,作书以自誓,其言曰:「尚犹询兹黄发,则罔所愆」。
又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
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
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
夫黄发之臣,其经历久,询之则利害必审;
好善之臣,其忌嫉少,容之则荐进必多。
方、召以元老壮犹而兴周,房、杜以持众美效之君而兴唐,职此之由也。
夫专任乃能成功,而偏听亦能致乱,顾所以听任者何如耳。
汉、唐之初以专任兴,秦、隋之季以偏听亡。
是以尧舜之世,任贤勿贰,任欲专也;
明目达聪,听欲广也。
方今虏伪鸱张,将士离散,天下危于累卵,陛下得不广聪明为扶颠持危长久之计乎?
所谓采耆哲之言而勿偏听,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自古创业中兴艰难之际,叛将不能无也,在高祖时有若卢绾、陈豨,在光武时有若彭宠、卢芳,在太宗时有若辅公祏、王君廓。
德宗奉天李怀光叛之,肃宗武康楚元、张嘉延叛之。
晋迁江左苏峻、祖约叛之。
惟能因时制变,旋即讨定,故不足为患。
淮西一军数万之众,一旦叛去,固不为小变,若能应之于后,亦未足为吾害也。
或谓敌人得吾叛将因而用之,决须深入。
建康淮南不远,势恐难安。
是不然。
韩世忠兵屯淮东张俊、杨沂中兵屯淮西岳飞兵屯上流,不下数十万人,又有长江天堑之际,若能抚绥将士,措置合宜,号令得所,贼马岂敢深入?
傥以一时之变而议退避,则车驾一动,大事去矣!
所谓坚圣心之守而勿轻动,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帷幄之谋,必有胜算。
愚臣私忧过计,不识忌讳,激于忠愤,忘生触死,冒进狂瞽。
然臣闻天地之变,不足为灾,人不尽言,国之大患。
侍从者献纳论思之官也,台谏者耳目腹心之寄也。
侍从、台谏以言为职,类皆毛举细故以塞责,所论不过簿书、资格、守倅令丞除授之失当,至于国家大计,系社稷之安危、生灵之休戚者,初未闻有一言及之。
陛下试察如淮西之变,侍从、台谏之臣亦有见危纳忠为陛下言之者乎?
大臣怀禄而不敢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忧者。
臣以憃愚,夙荷睿奖,每思竭尽,以报大恩。
第以人微迹疏,无阶自致,遇事辄发,罪当万死。
伏望圣慈哀怜孤忠,留神听览,傥有补于万分之一,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尘渎天聪,臣无任惶惧待罪之至。
〔小贴子〕臣续据探报,郦琼驱掳官吏兵民老小凡二十馀万人北去,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帅臣等并为所执,统制官乔仲福、张景、刘光时等死之。
此岂小变?
未闻朝廷别有处画。
臣以疏远,初不敢论列,再三思之,当艰危之际,仰荷重恩,尝蒙诏许令入告,若不尽言,实负陛下。
然臣前件劄子指陈朝廷措置失当,忧愤所激,情迫言切,难以复处藩方,已别具奏闻,乞赐黜责,或检会累奏,除一在外宫观差遣,以安愚分,伏望睿察。
臣近准都督府劄子,招收淮西易官兵,已差都承旨张宗元前去措置。
臣窃以宗元之行,何异于吕祉
更望圣慈详酌,淮西军事只委制置使杨沂中为便。
伏乞睿察。
跋听雨图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九、《漫塘集》卷二四
天启《中书集》中有跋画一段云:「余官京师十五年,日有薮泽之思,偶得尺素,作平岗老木,以其馀地授伯时,请加远水归雁,以扁舟载。
仆因题诗其左,曰:『鸿雁归时水拍天,平岗老木尚寒烟。
付君馀地安渔艇,乞去我春江听雨眠』。
伯时唯唯,然懒不能竟。
他日彦舟取去,以示令戬,即取笔点染如诗。
明年冬,余补常倅,归过彦舟,壁间见颇有佳思。
初夏泛小舟至村舍归,溯珥渎河至十八里店遇雨,宿横塘埭下。
闭卧篷中,夜分不寐,闻归雁声,因记曩时,复作绝句云:『平野风烟入梦思,殷勤作画更题诗。
扁舟卧听横塘雨,恰值江南归雁时』。
自作诗画至今六年,而竟践之。
念旷荡之可乐,悼岁月之不留,于是怅然者甚久。
舟过丹阳,宿北山僧舍,因书以遗令戬,且寄彦舟以跋前画云」。
李伯时风流文雅,无所不学,而于画尤工。
令戬宗枝之秀,彦舟王氏涣之,与兄汉之俱为名侍从,皆一时见推于苏门者。
余里中友王君虎文,彦舟曾孙,其家收古书画甚多,窃意蔡天启所题画轴犹为家宝,故书其事遗之,亦缀小诗云:「我是江南把钓翁,横塘埭下几经从。
开编喜见诗中画,太息难追物外踪」。
陈彦明下一行官兵等奖谕敕书八月二日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四七、《北海集》卷一六
陈彦明下一行官兵等:黠贼彦舟负国大恩,甘心伪命,罪盈恶稔,天罚可逃?
汝等各保忠诚,弗从叛乱,克整其众,自归本朝。
使臣以闻,良用嘉叹。
已命大帅收抚师徒,尚肩一心,以图报力。
故兹奖谕,想宜知悉。
秋凉,汝等比好否?
遣书,指不多及。
还珠洞铭题名政和七年二月 北宋 · 曹迈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二○、《桂胜》卷一
曹圣延、黄彦舟、刘秉文、李端臣,蹀青骢,绾绿杨,撷芳洲,挹沧澜,与春工相忘无何乡
政和丁酉绝烟节。
按:《桂林石刻》上,桂林文物管理委员会编。
龙图阁学士滕公墓志铭(代张文定公作)1092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六、《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五、《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九、《吴都文粹》续集卷三八、《三续古文奇赏》卷二四、《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神宗英文武圣孝皇帝临海内,厉精为治,旁求天下,以出异人,得英伟大度之士。
滕公元发始见知于英祖,而未及用,书其姓名藏于禁中,帝以是知之。
既见公,姿度雄爽,问天下所以治乱。
不思而对曰:「治乱之道,如黑白东西,所以变色易位者,朋党乱之也」。
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
公曰:「君子无党
譬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也。
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不然,虽上圣不治」。
帝太息曰:「天下名言也」。
遂以右正言知制诰谏院开封府,拜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且大用矣。
而公性疏达不疑,在帝前论事,如家人父子,言无文饰,洞见肝鬲。
帝知其诚尽,事无钜细,人无亲疏,辄以问公。
或中夜降手诏,使者旁午,公随事解答,不自嫌外。
执政方立新法,天下汹汹,恐公有言而帝信之,故相与造事谤公。
帝虽不疑,然亦出公于外。
翰林侍读学士郓州,移定与青,留守南都,徙齐、邓二州,用公之意盖未衰也。
而公之妻党有犯法至大不道者,小人因是出力挤公,必欲杀之。
帝知其无罪,落职,知池州
徙蔡,未行,改安州
既罢,入朝,未对。
而左右不悦者,又中以飞语,复贬筠州
士大夫为公危慄,或以为且有后命。
谈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忧哉」!
乃上书自明,帝览之,释然,即以为湖州
方且复用,而帝升遐。
公读遗诏,僵仆顿绝。
久之乃苏,曰:「已矣,吾无所自尽矣」。
今上即位,徙公为苏、扬二州,除公龙图阁直学士,复以为郓州,徙真定河东
治边凛然,威行西北,号称名将。
宦官为走马者,诬公病不任职,诏徙许州
御史论公守边奇伟之状,且言其不病,诏复留河东,而公已老,盖年七十有一矣。
即力求淮南,上不得已,乃以龙图阁学士、知扬州,未至而薨。
元祐五年十月二十四日也。
方平历事三宗,逮与天圣景祐间贤公卿游。
公虽为晚进,而开济之资,迈往之气,盖有前人风度。
以先帝神武英断,知公如此,而终不大用。
每进,小人辄谗之。
公尝上章自讼,有曰:「乐羊无功,谤书满箧。
即墨何罪,毁言日闻」。
天下闻而悲之。
呜呼,命也夫。
公讳甫,字元发
其后避高鲁王讳,以字为名,而字达道
东阳人也。
滕氏出周文公之子错,封于滕,所谓滕叔绣者。
十一代琮为唐国子司业,令琮生太常博士翼,翼生赠户部侍郎伉,伉生赠礼部侍郎盖,盖生户部侍郎右仆射珦,珦生太中大夫睦州刺史迈,迈生越州观察推官𦂿,𦂿生祠部郎中文规文规生公之曾祖讳仁俊,为温州永嘉
祖讳鉴,不仕。
皇考讳高,赠中大夫
曾祖母、祖母皆范氏,继祖母陈氏。
皇妣王氏,追封太原郡君生公之夕,梦虎行月中而堕其室。
九岁能赋,敏捷过人。
范希文,皇考舅也,见公而奇之,教以为文。
希文苏州,而安定胡先生瑗居于苏,公往从之,门人以千数,第其文,公常为首。
尝举进士,试于庭。
宋子京奇其文,擢为第三人,而以声韵不中法,罢之。
其后八年,复中第第三,授大理评事
通判湖州
孙元规钱塘,一见公曰:「名臣也,后当为贤将」。
授以治剧守边之要。
召试学士院,充集贤校理,判吏部南曹,除开封府推官三司盐铁户部判官同修起居注判户部勾院
公在馆阁,未尝就第见执政,故宰相不悦,不迁者十年。
既遇知神宗,为谏官,知无不言。
御史中丞王陶宰相押班为跋扈,上以问公。
公曰:「宰相固有罪,然以为跋扈,则臣为欺天陷人矣」。
开封府
三狱皆满,公视事之日,理出数百人,决遣殆尽,京师翕然称之。
御史中丞
中书密院议边事,多不合。
赵明与西人战,中书赏功,而密院降约束;
郭逵修堡,枢密院方诘之,而中书已下褒诏矣。
公言:「战守大事也,安危所寄,今中书欲战,密院欲守,何以令天下!
愿敕大臣,凡战守除帅,议同而后下」。
上善之。
谏官言宰相不当以其子判鼓院
上曰:「绘不习朝廷事,鼓院传达而已,何与于事」。
公曰:「人有诉宰相者,使其子传达之可乎?
且天下见宰相子在是,岂敢复诉事」?
上悟,为罢之。
种谔擅筑绥州,且与薛向发诸路兵,环、庆保安皆出剽掠,西人复诱杀将官杨定
公上疏,极言亮祚已纳欸,不当失信,边隙一开,兵连民疲,必为内忧。
京师郡国地震,公三上疏指陈致灾之由。
大臣不悦,出公秦州
上面谓曰:「秦州非朕意也」。
留不遣。
诏馆伴契丹使。
前此馆伴非其人,使者议神塔子事,往复纷然。
是岁,契丹萧林牙、杨兴公来聘,朝廷忧之。
公见兴公,开怀与语,问其家世父祖事,委曲详尽。
兴公惊且喜,不复论去岁事。
将去,与公马上泣别。
林牙兴公曰:「君与滕公善,岂将留此乎」?
上闻之大喜。
因公奏事殿中,叹曰:「朕欲擢卿执政
卿逾月不对,而大臣力荐用唐介矣」。
公曰:「臣恨未有死所报陛下知遇,岂爱官职者」。
唐淑问、孙觉言公短,上不信,悉以其言示公,所以慰劳公者甚厚。
公顿首曰:「陛下无所疑,臣无所愧足矣」。
河朔地大震,涌沙出水,坏城池庐舍,命公为安抚使
官吏皆幄寝,居民恐惧,弃家而茇舍。
公独卧屋下,曰:「民恃吾以生,屋摧民死,吾当以身同之」。
民始归,安其室。
乃命葬死者,食饥者,除田税,察惰吏,修堤防,缮甲兵,督盗贼,河朔遂安
使还,大臣将除公并州,上复留公开封府
民有王颍者,为邻妇隐其金,阅数尹不能辨,愤闷至病伛,杖而诉于公。
公呼邻妇,一问得其情,取金还
奋身仰谢,失伛所在,投杖而出,一府大骇。
翰林学士
夏国主秉常被篡,公言:「继迁死时,李氏几不立矣,当时大臣不能分建诸豪,乃以全地王之,至今为患。
今秉常失位,诸将争权,天以此遗陛下。
若再失此时,悔将无及。
请择一贤将,假以重权,使经营分裂之,可不劳而,百年之计也」。
上奇其策,然不果用。
欲以公为三司使,力辞,已而除公瀛洲安抚使
公入,顿首曰:「臣知事陛下而已,不能事党人,愿陛下少回昔日之眷,无使臣为党人所快,则天下皆知事君为得,而事党人为无益矣」。
上为改容。
公以皇考讳,辞高阳关,乃除郓州
治盗有方,不独用威猛,时有所纵舍,盗为屏息。
定州,许入觐,力言新法之害。
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
今为郡守,亲见其害民者」。
具道所以然之状。
定州,以上巳宴郊外,有报契丹入寇,边民来逃者,将吏大骇,请起治兵。
公笑曰:「非尔所知也」。
益置酒作乐。
遣人谕逃者曰:「吾在此,虏不敢动」。
使各归业。
日问之,果妄。
诸将以是服公。
韩忠彦使契丹杨兴公迎劳,问公所在,且曰:「滕公可谓开口见心矣」。
忠彦归奏,上喜,进公礼部侍郎,使再任。
诏曰:「宽严有体,边人安焉」。
公因作堂,以「安边」名之。
公去国既久,而心在王室,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
其略曰:「陛下圣神文武,自足以斡运六合,譬之青天白日,不必点缀,自然清明」。
识者韪其言。
天下大旱,诏求直言。
公上疏曰:「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下一手诏,应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
富彦国之守青州也,尝置教阅马步军九指挥彦国既去,军稍缺不补。
公至青,复完之,至溢额数千。
其后朝廷屡发诸路兵,或丧失不还,惟青州兵至今为盛。
其谪守池、安,皆以静治闻,饮酒赋诗,未尝有迁谪意。
侍郎韩丕,旅殡于安五十年矣;
学士郑獬安人也,既没十年,贫不克葬。
公皆葬之。
著作佐郎木炎居丧以毁卒,公既助其葬,又为买田赒之。
敕使谢諲市物于安,因缘为奸,民被其毒,公密疏奸状,上为罢黜諲。
安定先生之亡,公常割俸以赒其子,及为湖州,祭其墓,哭之恸,东南之士归心焉。
自扬徙郓,岁方饥,乞淮南米二十万石为备。
郓有剧贼数人,公悉知其所舍,遣吏掩捕皆获,吏民不知所出。
郡学生食不给,民有争公田二十年不决者,公曰:「学无食,而以良田饱顽民乎」!
乃请以为学田,遂绝其讼。
学者作《新田诗》以美之。
淮南京东皆大饥,公独有所乞米为备,召城中富民与约曰:「流民且至,无以处之,则疾疫起,并及汝矣。
吾得城外废营地,欲为席屋以待之」。
民曰:「诺」。
为屋二千五百间,一夕而成。
流民至,以次授地,井灶器用皆具。
以兵法部勒,少者炊,壮者樵,妇女,老者休,民至如归。
上遣工部郎中王古按视之,庐舍道巷,引绳棋布,肃然如营阵。
大惊,图上其事,有诏褒美。
盖活五万人云。
真定,乞以便宜除盗,许之。
然讫公之去,无一人死法外者。
大熟,积饥之民,方赖以生,而有司争籴,谷贵,公奏边廪有馀,请罢籴二年,从之。
徙知太原府
河东兵劳民贫,而土豪将吏皆利于有警,故喜作边事,民不堪命。
公始至,蕃族来贺,令曰:「谨斥候,无开边隙,有寇而失备,与无寇而生事者,皆斩」。
军司马沿边安抚以下,皆勒以军法。
西人猎境上,河外请益兵。
公曰:「寇来则死之,吾不出一兵也」。
河东十二将,其四以备北,其八以备西,八将更休,为上下番。
是岁八月,边郡称有警,请八将皆上,谓之防秋。
公曰:「贼若并兵犯我,虽八将不敌也。
若其不来,四将足矣」。
卒遣更休。
而将吏惧甚,扣閤争之。
公指其颈曰:「吾已舍此矣,颈可断,兵不可出」。
卒无寇,省刍粟十五万。
河东之所患者,盐与和籴也。
公稍更其法,著税额,而通盐商,配率粮草视物力高下,而不以占田多少为差,民以为便。
阳曲县旧治城西,汾决,徙城中,县废为荒田。
公奏还之,使县治堤防如黄河,民复成市。
诸将驻列城者,长吏或不欲,捃诬以事,有至死者。
公奏立法,将有罪,徙他郡讯验。
诸将闻之,喜曰:「公保吾生,当报以死」。
西夏请复故地,诏赐以四寨,而葭芦隶河东
公曰:「取城易,弃城难。
昔弃啰凡,西人袭我不备,丧金帛不赀,且为夷狄笑」。
乃命部将訾虎、萧士元以兵护迁,号令严整,寇不能近,无一瓦之失。
将赐寨,公请先画界而后弃,不从。
西人已得地,则请凡画界以绥德城为法,从之。
公曰:「若法绥德,以二十里为界,则吴堡去葭芦百二十里,为失百里矣。
兵家以进退尺寸为强弱,今一举而失百里,不可」。
力争之。
已而谍者得西人之谋曰:「吾将出劲兵于义、吴二寨之间,劫汉使不得出兵,则二寨亦弃矣」。
公遂复前议,章九上,至数万言。
议者谓近世名将无及公者。
公为文与诗,英发妙丽,每出一篇,学者争诵之。
笃于行义,事父母,抚诸弟,以孝友闻。
临大事,决大义,毅然不计死生。
至于己私,则小心庄栗,惟恐有过。
其事上及与人交,驭将吏,待妻子奴婢,一以至诚。
仕自大理评事右光禄大夫,职至龙图阁学士,勋至上柱国,爵至南阳郡开国侯食邑至一千六百户,实封至八百户,赠银青光禄大夫
有文集二十卷。
娶李氏,唐御史大夫栖筠之后,晋卿之女,累封建安郡君,先公卒,赠永宁
子三人,祐、祁皆承奉郎尚幼。
女五人,长适朝请郎楚州何洵直,次适宣德郎秘书省正字王炳,早卒,次适宣德郎太学博士王涣之,次复适王炳,季适方平之子朝散郎南京通判恕。
孙男六人。
将以元祐七年八月二十二日癸酉,葬于苏州长洲县彭华乡阳山之栗坞。
铭曰:
天之降材,千夫一人。
人之逢时,千载一君。
生之既难,得之岂易。
而彼谗人,曾不少置。
昔在帝尧,甚畏巧言。
谗说震惊,虽亦然。
伟哉滕公廊庙之具
帝欲用公,将起辄仆。
赖帝之,虽仆复兴。
小试于边,戎狄是膺。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老成云亡,吾谁与处。
有训,无竞维人。
公之治边,折冲精神。
猛虎在山,藜藿茂遂。
及其既亡,樵牧所易。
公官三品,以寿考终。
我铭之悲,夫岂为公。
和州褒山佛眼禅师塔铭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七、《竹溪先生文集》卷二四
江淮之南有大禅师号曰佛眼
道行闻于朝,敕居和州褒禅山
踰年以疾辞归,隐蒋山之东堂。
远近奔凑,执弟子礼以求法者不知几何人。
名山大刹驰使延请者,方来而未已也。
宣和二年冬至之前一日,饭食讫,整衣趺坐,合掌加额,怡然而逝。
其徒哀慕,如亡津梁,如失舟楫,莫知攸济。
嗣法兄佛果大师克勤状师之行,且谓某曰:「师之于公,风闻而悦,一言而契。
今其逝,公实见之。
知师莫若公,是宜为铭」。
乃序而铭云:师姓李氏,名清远临邛人
舍家,十四受具,尝依毗尼师究其说。
因读《法华经》,至「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持以问讲师,莫能对,乃曰:「义学名相,非所以了生死大事」。
遂捐旧习,南游江淮间,遍历禅席。
舒州太平演道者为世第一流宗师,径造其室,恭事请。
既入益坚,演深奇之,谓可以弘持法忍,壁立不少假,冀其深造。
七年未尝妄发一语,一日所契,洞彻超诣,机辨峻捷,莫当其锋。
自是释子争归之,而师益静默自晦,不自为得。
隐居四面山大中庵。
属天下新崇宁万寿寺,方择人以处,舒守王公涣之迎师住持。
未几引去,会龙门虚席,遂补处焉。
居十有二年,迁住褒禅山
三领名刹,所至莫不兴起。
其在龙门,道望尤振,四方学者皆曰:「吾必师龙门」。
由是云集,至居无所容。
师不起于坐,而化湫隘为巨刹,壮者效觔力,智者授轨度,富者施资财,初不祈也。
师严正静重,澹泊寡言笑,动有矩则,至出语和怿中节,人服膺之。
其为教则简易深密,绝蹊径,离文字,不滞于空,无汗漫之说,不以见闻言语辩博为事,使人洞真源,履实际。
非大有所契證,不妄许可。
平居以道自任,不从事于务,尝曰:「长老但端居方丈,传道而已」。
与士大夫游,不为世利屈。
苟道合,则欣然造之;
不尔,虽过门或不得见。
公卿大人高之。
枢密邓公洵武闻其风,奏锡紫衣师名。
司谏陈公瓘见所传法语,叹曰:「诸佛心宗,众生性海,远公涵泳深矣」。
皆未识师也,况其亲炙者乎?
佛果、佛鉴同门莫逆,道价相高,世称东山一远云。
尝宗《百门》义,著《圆融礼文》。
又摭《楞严》、《法华》,著《普门礼文》,并行于世。
其参学得法者无虑数十人,士圭、善悟为之首,而宿松无著道人李法慧颇臻其奥。
师寿五十有四,僧腊四十。
将逝,谓其徒曰:「诸方老宿,必留偈辞世,世可辞耶,直将安往」?
逮终无一言。
初,在龙门,作灵光台,以会葬苾刍之火化者,且自为志曰:「余它日亦藏于此」。
后门人函骨以归龙门龙门人悲且喜,奉之如生。
宣和三年正月壬寅塔成。
铭曰:
大智唯心,无南北祖。
一离其源,遂开牖户。
守玄尚同,执解随趣。
岐行派流,既倒莫愬。
洪融混合,演得其醇。
师则嗣之,道益以尊。
如收全潮,众波莫分。
如举大地,万有以陈。
用晦而明,厥问四驰。
觉迷解缪,远迩是依。
用舍孰测,动言有规。
严以治己,夷以示机。
端居丛林,唯道是则。
化行事修,不失静默。
大兴龙门,蛊坏以饰。
洞明真源,深履实际。
《圆融》、《普门》,并照兼利。
最后说法,不立一偈。
呜呼师乎,孰识其归?
渊澄月现,舟行岸移。
于一举手,示大慈悲。
元珠在前,罔象莫窥。
后学谁师,灵光之碑。
台谏官劄子元符三年三月二十五日上,二十八日,谔以右司谏召。)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二、《陶山集》卷四
元符三年三月初五日尚书省劄子,奉圣旨:「台谏官员阙甚多,内外两制以上,可各选举合入通判以上资序朝官,须学问该博,操履端方,德义著闻,明于治体,可任言责三人,密具姓名闻奏」。
右,臣伏睹承议郎枢密院编修文字王涣之承议郎孙谔奉议郎、前太学博士吕益柔,问学该通,行义修饬,兼明治体,守正不回,可任言责。
谨录奏闻。
谨奏。
赵相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一、《斐然集》卷一七
自承白麻播敷,登位次辅
以直道继庸邪之后,以宏才当蛊坏之时,天下耸然庆明主之英断,知中兴之有日。
贼臣不道,挟敌称兵,原其胎祸,非朝夕之故。
相公戡此大难,必有成画,而得诸道路,有可疑者。
自诏书既下,声罪致讨,不知革辂今次何都。
以君避臣,古人所辱。
或传宫省已迈泉南,而祠曹告牒之下闽广者数又甚富。
审有此计,非莱公奉章圣亲征之策矣。
兵交之时,自治尤急,赏罚号令必有以收人心、回天意者。
而功罪是非一切含糊,未得别白。
至于去留除授,兵马应援,命令不一,众听不孚,凡此数端,恐非保邦制胜之术也。
顷者廷议燕安江沱,但欲南趋,不图北向,荆襄要地,仅若荒馀。
岳飞奉扬天威,禀受指踪,而援师不继,复轻召还,即今重兵尽聚江浙,上流空迥,全无保障。
李成、孔彦舟等谙知洪、潭利便,若或六飞迁幸两越,则敌必留兵屯守吴楚,诸路财赋粟帛朝廷不得而用之。
岂闻举国避寇,舆轿柁舟烟瘴溪谷百越之外,而能再兴王业者乎?
荆南饥卒不满数千,鼎、岳二州,方困水贼,德安最为要害。
缘曾妄改守臣,今虽再委陈规,深恐已失事会。
武昌名为帅府,实则仅能自存。
长沙捍江湖之冲,为二广之蔽,关公所为取湘西杜预所为通零、桂,而孔明所为利尽南海者,比于诸处,差为完实,而所恃者吴锡一军六七千人耳。
至湘中四年,屡立战功,御众有律,人已信服,全楚所赖。
比闻羽檄追赴江西,虽帅司有请借留,深恐未听。
锡之不可离湖南,犹往年柴斌之不可去荆门赵宗印之不可去西,近日陈规之不可去德安也。
用人如用马,因其服习,其功十倍。
郑之小驷至晋而败,故廉颇在赵,莫与为敌,及为楚将,不复有功,正此类耳。
明主不泄迩,大臣虑四方。
孙皓之季,虑不及远,彻南郡之备,专意下流,于是杜预、王浚一举取之。
若必欲移吴锡,是弃三湘八桂之地矣。
切乞庙堂留念。
所愿者,相公启沃主上,深发独智,克奋神武,如光武昆阳之事,以三千破贼莽六十万,岂云众寡不敌?
相公集众思,广忠益,去自贤之意,求所受教者,虚心而用之,如太傅淝水之绩,以一谢玄苻坚九十万,岂云强弱不侔?
宋朝,永保天命,君臣俱显,不亦美与?
某待次山间,无缘曳裾东阁,终日正言,而心之精微又非笔削所能敷叙。
然愚者千虑,大抵如前。
又于侍读张公亦有咨禀,仰惟宏度必赐开纳。
革辂徂征,扈从勤止,敢请精调寝餗,上副倚毗。
寄赵秦二相(三)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四、《致堂胡先生斐然集》卷一八
某昨蒙收召,列职天台,兼直禁林,仍司劝讲。
要津华贯,委于一身,切度相公爱念之意,非徒欲富贵之也,而在职日浅,千虑一得之言,曾未伸吐。
今居苫块,哀毁方新,固无缘致思时事,而向日所有禀叙已尝具藁者,不忍毁弃,就以附纳。
万一或少有取采,亦先父病中遣某出仕之遗属也。
浼渎威严,伏深战越。
国都当一定,不可数万动。
盖中国与夷狄逐水草以射猎鞍马为俗,必不能同。
今既以两淮未成次第,不居建康,而临安凡事又皆苟简,是不以为国都所在,示人无固志,此大不可也。
比年士不守,官军不效死,民不归业,寇盗不止,一切苟且,侥倖日阕而已,皆由国势不定,自然至此。
大命将泛,实可寒心。
如朝廷见得临安决可为帝王之宅,即须明降诏旨,渐营宗庙、社稷、朝市、官府、军营、贾区,各有所在,粗成规制,使列宿拱辰,众流赴海,系心不动,此策之上也。
若谓不敢自保,姑以平江为进取亲征之地,不得已即用入海趋闽为万全之计,虏兵不过一再入,而国亡矣。
禦敌捍患,实资军旅。
然考南北战争之际,全在镇守得人。
所以然者,以保民为守国之本务也。
荆、襄、两淮重地,帅臣郡守不择才望,但取能与诸将俯仰者即以委之,故流亡不归,田土不辟,州郡不成次第。
朝廷因谓藩篱未固,若自甲寅乙卯岁选委才智文臣而久任之,今已四五年,如张觷之在鼎州,其效岂不可见?
然尚可为也。
若更不加措置,虏人兵一再入,吾之君臣疲于奔命,诸将必尽屯南岸,以江为限,则临安真不可居,终于灭而已。
诸葛公有言:蜀自刘焉以来,有累世之恩。
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得政不立,威刑不肃,君臣之道渐以陵替。
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
何其切于今日之病耶?
迟日暖风,发育万物,增高继长,各极其性,粲然于天地之间,可谓美矣。
天亦不能常如是也,故有肃杀之权、严凝之令,以歛成之;
不然,则犹岭南之地有暖无寒,而瘴疠作矣。
宰相代天工则有赏罚,当犹天之有生有杀。
今怙大权,废三尺,傲朝命,用智力,持必取胜者无所裁制。
正昼掠人于都市,刺以为军,而无所忌惮。
权酤煮海之利柄移于下,而不可复取。
但闻以功超转官资,添之食钱,而无违律被罪。
军数盈缺又不得知,应统制官,并非朝命,声张虚数,无由覆实。
力聚歛,以田其壑,为贿赂之费,大概行以姑息,名曰调和。
此军政之大坏也。
言章弹劾罪恶显著者,优加职序,或与理作自陈宫观,惟恐少伤其意。
自言流落之久,或婚嫁未毕,或私计不便,以幸仁恤。
有罪无罪,并获廪禄,合除不合除,尽带御位。
奏荐既多,至于膏粱臭乳亦军民上。
故政事日偷,而荫补之原复不少窒。
官吏太冗,无阙以居,宁受其恳祷之烦、拨遣之难,而进士科场复不略展。
从军癃老之人,给以矌土,自不失所,而分隶州郡,多至四五十员,坐请俸给。
有常职乃可责效,而添差与不釐务不计员数。
监司帅臣互有争论,按其是非,明行赏罚,人必自服;
往往厌其分辨,欲两平。
正直之吏,为当路者朋必挤陷,不加考核,或迫于大使,冤苦失职者久不得伸,大概随顺人情,名曰宽厚。
此政事之大蛊也。
庙堂皆名公,侍从多君子,台有忠谠,而所行乃同。
刘焉之为、岭南之气,为奸雄经理之资,得谓之智乎?
若不改弦易调,如李光弼入子仪军,使号令肃,人知所畏,旗帜改色,三军竦然,则何救于危亡之祸哉!
靖国之所以为靖者,欲平熙、丰、元祐之党耳。
靖康之所以为靖者,犹前志也。
而终于不靖,则以清浊不同勺而饮,枭鸾不并枝而集,决无是道。
故善处此者惟忠献韩公
盖党最难平,而王、吕之党至韩而无祸,则以韩公明否泰之象,定内外之分,德进乎朝廷,材市乎方域,有功则赏,有罪则罚而已。
此乃安靖国家本也。
今以朱胜非、席益尝为大臣而引与同朝,以汪藻、孙觌能文而使之掌制,以李棹、綦宗礼博记知故实而使备顾问,以田如鳌、石公揆、陈公辅敢言无忌惮而使司风宪,欲兼收而并用,何以加此?
然则可乎?
傥曰可,则诸人尚置闲散,久而未召,何也?
傥曰不可,则兼收并用之说无乃窒而不通,或亦偏而不正乎?
此无他,虑异日报复之祸耳。
不然,知旧有在非类中,将托此说而援之,乃人欲之私,非天理也。
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是皆天理,人君国相所当奉若而不可违,庶几乎世难可少弭矣。
人之生有定命而不可易,自嘉祐治平以前,元臣大老存没哀荣,熙、丰而后以及宣、政,君子小人祸福更践,终皆不免,岂智愚特异,亦所遭然耳。
若其引用果皆君子,偏私喜好与假善寄贤,一不容于其间,纵使事变反覆,公议固存,行法俟命,夫亦何恤?
若在己者,尚有未尽,姑欲牢笼泛爱,幸今而免,后祸乃自取,又谁将尤?
故兼收并用之说,其言则是,其事则不可不慎矣。
今政事弊于文具,军律坏于姑息,士风衰于趋利,民心离于厚歛。
由是不变,所谓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处。
古之君子,其君用之而安富尊荣。
今以弊坏衰离之四者较之,朱、吕在朝之时,抑已救之乎?
或尚相将也?
以愚观之,特众正盈庭,兹一事不同耳。
夫众正盈庭,迁职进官,逐队随群,玩岁愒日,各为悯时忧国之空言,未有安富尊荣之实效,则何以贤于群不肖而服其心?
譬如外道所言,诸佛如是,我亦如是者矣。
石勒驱王公而下,用铁骑蹙而射之,杀千馀人。
尔朱荣引百官于行宫,列胡骑围之,纵兵杀二千馀人。
少则独抑浊流,亦能一空省寺,盖名为贤者,而实无智谋以救祸弭乱,受此宜矣。
今东南善类殆亦引用几尽,曷若稽周世宗开国之谋,法仁祖庆历求治之意,诏令侍从台谏条具中兴策画,各令展尽底蕴。
凡所以省文具,变姑息,革趋利之风,除厚歛之害,建都之所,禦敌之略,足国之计,裕民之术,二三公进呈熟议,取是舍非。
又集百执询于朝堂,众谋佥同,无有异意,然后按为国论,以次施行。
从此者向用赏福,违此者威用祸罚。
庶乎一新耳目,有再安之魄兆,而正人善类进为长世,亦免素飧之讥,有小补云耳。
置神主于温州,求其说而不得。
今士大夫辟地穷荒,亦必以家神自随,岁时祭享。
为天下主而恐仓卒不能奉七庙神主,预置于他州,委祠礿尝烝之事于一官者,是宦者之神主耳,非理无义之极也。
非礼无义,狄道也。
自行狄道,尚何狄之禦?
营屯之为名,自军而得,故军之所至而田其地,则曰营田,曰屯田。
今诸军之费既尽仰大农出民力矣,又官出谷驱民而耕之,谓之营田,吾谁欺?
欺天乎?
今民有常产,以旱荒之苦、科调之频,诡名寄产,无所不至,甚则弃而之他邦,而有馀力为官耕田乎?
昨来行遣樊宾、王费,正坐以文具,虐用民力而欺朝听耳。
诸路州县尚认营田而未罢,是恶醉而强酒。
宜一切罢之。
其言便者假官吏以催私课,乃盗臣也。
大夫皆曰可,犹当勿听,苟不能军士自耕,则如勿营而已矣。
虔寇不止,乃东南腹心之害,非小故也。
缘十年以来,外官不苦挥人而又重歛。
小人素来喜乱,且有以召之,频年荒害,流散者众,深僻去处有私制红巾以待。
观符之唱者,皆大姓也。
又食菜事魔之风,近来特甚。
遇事会一呼,百十万贼旬月可致。
非敢大言以恐朝听,缘久在路道,耳闻目见,咸有其实,不欲随众诺诺,是以告耳。
然此枢要,乃在赣上得人与否。
向来张觷治有显效,不知天无意于斯人乎,而何夺之速也?
众方倾耳以听代者,乃除程千秋
千秋者,毁则之宗、具戒之靡也,任尚犹不足以继班超,而千秋可以继张觷
失伦甚矣。
加以韩京移屯江西,合在处州驻劄。
王以宁部曲,千秋以宁之高弟也,欲一州不乱,得乎?
一州乱则数路骚动,其理必至。
此事所系甚大,乞留念,早有更改。
韩京素号狡狯,久在湖南,备见手足。
吕祉受其赂遗,力与主张,而朱胜非感其护送太夫人,遂移广东路。
自入广东,以寇为资,封殖不讨。
其军才逾三千,而月请五千人钱米。
又要勒州县,百端恐吓,动要犒赐。
以其所得,广行货赂。
帅臣连南夫在其术内,事事曲从,因得以平贼静边为己之功,故广一路贼无已时。
其实不至如此。
提刑韩璜出力排沮,少挫其气,然每有奏请,则无不如志,则必见沮难。
于是之奸恶恣暴之状,无人以实上闻。
今既有金字牌累降处分,令移屯江西,久而未至,必是祷恳连夫为之奏请,称广东不可阙
新宪尤深,顷任韶州,亦尝受其咨送,谅同此说,亦为保明。
若中其计,广东之害方日滋矣。
契勘韩京系娶赵伯牛之亲妹,旧制宗室女夫不得管兵马,宜坐此与宫观差遣
其次副韩广号九爪虎者,尤为凶桀。
近日差遣,其次军溃,打劫南雄一遭,即自招安,非惟不可付任,自当行遣。
今须令依已降旨挥,江西仍别选才智武臣总此一军,委李光拣选冗滥,然后用之。
此亦脩明军政之渐,若不能行于一韩京何望其远者大者乎?
诸州拣发禁军三十人,既而主者艰难其选,自馀反以充役困苦之意,欲明非西北兵不可卫王室,东南兵决不足用。
今西北兵既不接续,见在者岂能长生不死?
未能进取中原,会须用南兵,岂可挫之辱如此?
靖康元年,以西方勤王兵开城壕,自西京归者人有怨言。
李纲宣抚太原,定议起三千万众,移文已下,四方往往借请调发在路矣。
才出国门,赐宴琼林苑耿南仲削其数,比至河上,三才得一,由是士气顿,精锐销耎。
及是围城,西方之兵皆不趋赴,转而为盗,国都亦亡。
已往之辙,可为永鉴。
如闻因人论列,放遣拣退人,后却欲招捕虏、吐浑两军,此只是力行无道,务欲取胜,亦一一顺从,去留合散,惟彼意所欲,朝廷同共證明而已,何政之为?
今莫若委诸道帅守随宜措置,或以荒田招募,或以阙额钱米招补,每路有兵二万人,亦足以消弭盗贼,渐壮形势。
亦无文臣尽不知兵之理,系选任精与不精,委付专于不专而已。
近者江西丰城县有寇劫去潭州上供金银,道路为之小梗。
帅司画时遣发兵将,体究县官非不严急,而寇竟不可得者,乃放散拣退之人,即时云散鸟没矣。
官兵出屯抚州,时时一出,其扰求艾,只缘处置有失,此徒贫且怨,其流乃尔,非州县之罪也。
荆南置帅,岂可轻授?
自顷分裂之际,每为重镇,财赋甲兵当朝廷之半,盖形势如此。
十年以来,才是王子尚经理有方,又不久任,自馀并无治迹,只增坏耳。
今选付薛弼已有成命,如警敏熟事,善与大将俯仰,固应选格。
然观所辟置,有所谓吴知常,则张掞之火下,曾趋事马友、孔彦舟,大为奸利,坐之富豪之人也。
有所谓张土襄者,则曾任浏阳知县,携其美妻遨游市肆,与吏人通家,赃贿巨万,席益尝欲按治,既而不果者也。
自馀皆不闻名,以此二人推类,亦思过半矣。
尝面问二人才否,盛称誉之矣。
藩翰,葺残破全,以人为主,而所知乃尔,何赖焉?
以愚度之,必是武昌喜其能顺适己意,亦欲结以进身,今来除授未必尽出朝廷之意。
岳既得此,乃又奏乞选置谋议官,以掩其迹,狡桀诡秘,欲盖而彰。
若实欲经理上流,恐须遴择名望才略之臣,重寄而久任之,庶乎其可耳。
二广今日供财赋不少,然两路仕习以贪墨为成规。
自前监司有强毅之声者,犹不免盗泉之饮。
独几韩璜截然颓波之中,真若砥柱,然爱莫助之,不能胜众口之訾也。
西路朱芾与舜陟为朋,因岳飞泛催军须文字,将运司辛字库自来不支动、准备朝廷非泛需索钱尽行应副,凡数十万。
其势必更竭取重歛,以为将来之继。
舜陟又欲撰造边事,闻已有骚动去处。
若不选人,改付一路耳目之寄,必须生事。
郭孝友善士也,到官以来,将积年簿书逐一整治,穷日之力,计较毫釐,闻已编排至绍兴三年矣。
详谳廉刺之职,又不知矣。
如东路师说专庇赃吏,多乡人故也。
新除林正并不能书判,向来有词状行遣,尽是胥吏先用朱笔拟下,从而押行耳。
尤深旧出王黼之门,庸谬昏老,加之好货,而以连南夫凡才为帅,则广东之困苏息无期矣。
湖南路职司比前日已差胜,然自五月初不雨,至今已四十日,早禾将尽槁,晚禾在黄埃中,而茶陵之寇殊未息,政要宪司得人。
比见予猷欲主陈麟,且在广东,愚却闻困于韩京,欲脱去甚急,且令来湖南乃善。
辛次膺到已旬月,未闻设施,而本司人吏呼效置酒高会,恐吕祉所喜,周秘所荐,自应如此。
若与朱芾宫观,而易以次膺,却以韩璜、向子忞一人填次膺阙,则一路赃吏少戢,民可少安,盗可少弭矣。
向子忞才刃不可掩,衡阳治状不可蔑。
其枉遭按削,今涉四年。
当初章及表里相如者,赵子岩已败,路刑俦亦闲散,席益不当权,乙卯冬给事都司或死或外,独薛弼与方面,又其季在要津。
若才为士大夫辨是非曲直,使罚赏分明,固所不论;
否者,尚恐江西体究文字,未得速达朝听也。
方朝廷广施泛爱之心,于人何所不容?
况经明堂赦恩,亦合叙复,而独受凌藉,无所告诉,秉国之钧,不平谓何?
《大雅》之刺兴矣。
夫心不偏恶,乃可用度外之人,以收众功,服群志。
使子忞得效尺寸,决不在林正、尤深、郭孝友、刘鹏、刘廷佐、赵伯牛之下矣。
若不与湖南职司,亦可作武林守以代马扩邵阳守以代王彦
要之,数为郡守,不获自伸,莫若与一外台,俾详谳刑狱,捕治盗贼,为当其才耳。
悼亡别记乾道三年冬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斐然集》卷二○
宣和三年天下士大比试于南宫,兵部郎中南剑张公哿参主文柄,中选者五百人,寅名在第十。
大学同舍友给事今知福州张致远子猷亦在选中。
子猷兵部公为无服族孙,一日谓寅曰:「子之文,兵部公所主,叹赏不去口,恨未识子」。
寅旦日袖书上谒谢,公问劳再三,如子猷所云。
时寅未议婚,有中书侍郎张其姓者方求婿,来谓寅甚迫。
寅年少气刚,鄙当时公卿,不愿从,逃之三日。
子猷奇寅志,曰:「兵部公有季女,爱之,择配惟子可归。
少君十岁,君有意者,相为谋之,若何」?
寅念受公知,且与子猷厚,其家儒素,可长久也。
以书白家君,家君曰:「吾未识兵部公,然知其与龟山中立杨公、右司莹中陈公为亲朋,汝可依无疑」。
兵部公闻之大喜,遂以是年四月委禽,越明年四月亲迎于京师宜男桥公之僦舍。
其冬十二月晦,以宜人归至荆门漳水之滨,二亲之侧。
癸卯月元日,盛服见舅姑,舅姑设飨礼,退见宗族,雍雍如也。
君性庄重无弄言戏色,中外皆叹其妇德夙成,舅姑爱之如女。
秋九月,命从寅赴西京国子监教授
甲辰孟夏,生男子,今名大原。
西京多名园美榭,登眺嵩洛,君欲一出,尝为游水南北二三胜处已,即不复出,曰:「不过如是尔,游观非妇人事也」。
寅独寻胜访古,驱马远适,君必谨戒以居。
一夕,有盗骑屋山下瞰,君觉之,增张灯烛,戒奚获无得寝。
寅四鼓醉归,不知也。
明日乃闻盗得于东邻。
教授官冷俸薄,不以得,寅破君奁,乃与英俊相追随。
费且尽,君不见于辞色。
寅或观书作文至夜分,君亦缝纫其侧,一发问,以是为常。
乙巳岁河北群盗起,女真将入寇。
冬十月,寅谒告携家归荆门,又单车之官。
丙午春京师解围。
寅被召赐对,校中秘书,寻迁省郎
丁未夏四月,敌骑北去,寅请急归省。
五月至家,方京师被围,中外音问不通者半年,寅因问:「君颇忧不测否」?
曰:「宁不忧?
然度君必无恙也」。
戊申岁春夏之交,寅如维扬,久不调。
己酉岁春二月,女真轻兵渡淮,扬州溃,寅脱身至常、润间。
久之召还,复为省郎,迁左史
秋九月奉祠,得之。
其时荆门已为盗区,家君度洞庭而南,寓居湘潭,而寅行次临川,值敌兵方下江西,诸郡甚梗。
明年三月仅得至庭闱,退问君:「今兹忧乎」?
其对犹前。
冬十月一日先令人疾革,执君手,顷之捐馆舍。
君于诸妇中最蒙爱,以君多病,每宽其礼仪。
辛亥春,巨盗马友、孔彦舟交战于衡潭,兵漫原野。
四月奉家君西入邵,席未暖,他盗至,又南入山,与峒獠为邻。
十二月曹成败,帅兵于衡,又迁于全,西南至灌江,与昭接境,敝屋三间,两庑割茅遮围之,上下五百馀指。
度冬及,瘴雾昏昏,大风不少休,郁薪禦寒,粢食仅给。
壬子春,家君有掖垣之命。
寅与弟宁侍行,季弟宏守舍。
行既远,六月馀众卒入灌江,君与二姒将子女仓皇奔避。
一夕忽闻鼓声已近,徒从鬨然四逸。
囊橐悉委之,独馀负轿者不去,遂偶脱。
冬十一月,家君罢掖垣,还至丰城,遣寅省家,岁尽逢之清湘山寺中。
君身独暑服馀单布衾,嫁日衣襦无存者,独挈寅敕文诰身皆无失。
寅劳苦既定,问君:「惊惧莫此为甚矣」。
对曰:「至无奈何,惟一死耳」。
盖以儿发刀自随,急则用事,无所惧也。
大抵君气和而志静,见理明而临事果。
癸丑春正月,家君来湘潭
秋七月然后尊卑会于南岳
甲寅终岁奠枕。
乙卯寅以左史召趋钱塘其冬出守邵。
丙辰二月至家,七月改郡严陵
君平时见寅远适,不以为念,至是行临别泣,意殊悲。
丁巳八月,书来乃云:「手挛不能亲书,命大原书之」。
寅官守欲归不得也。
九月讣至,实是月四日
自君归寅,其聚散契阔如此。
君素喜病热,二十四五已前岁一发,其后岁或再发,后乃至于三四。
每疾作,必疾首痰甚,藏气结涩,昏不知人,如中风状,必以凉药导下,即良已。
一下一虚而不能服温补药,服即又热。
寅在家之日少,凡君疾有危殆,寅皆不见,见则既平,忽以为常事。
又不遇良医,使君盛年而气血耗消,以至于死也。
寅遭乱加窭,十年三黜,禄入至鲜。
君每疾,平时少思旨甘辅养,然无力以致也,说食取饱以为戏笑。
寅每谓之曰:「今之世得存全者已大幸,尚何望美食?
以贫准病,宁贫可也,祈君安瘉而已」。
君闻此言无虑百十过,久亦安之。
虽然,养羸而无食,禦病而无药,君之死天乎?
人乎?
自大原既生,君年才十有七。
寅尝曰:「多男子,人之所欲也」。
君曰:「为君生一子耳。
妾媵多所出,与己何异?
当一一善视之」。
寅曰:「君何以知惟一子也」?
君曰:「姑志之,必不妄」。
他日寅出其不意,徵前言,十六年无爽,亦果如其说,不知其何所见而自必也。
妾生一女衍、一子大端。
大端尝病危,君日夜泣视,营救百方,既得愈,喜不自胜。
君幼尝受《论语》,终身置几案间,以章句问寅,且问其义。
寅浅告之,或能因类推意。
教大原甚严,略不假以言色。
寅尤之曰:「一儿且弱,何忍如此」?
君曰:「爱之在心,不可纵也。
慈母多败子,君岂不知」?
寅无以夺。
归寅之三月,兵部公族党素通家者置酒,君饮少醉,自是后饮不复及量。
以寅嗜酒,每相对细酌,濡唇而已。
素不信鬼物轮回之说,凡内外丧戚,妇女多恐怖,君如常日。
甲寅岁,寅因遍观大乘诸经及《传灯录》,究佛氏所论,遂有所见,著《崇正论》一编数万言,君每问大略,辄怡然会心,相约以死日不用浮屠氏法。
及将死前二日,犹为叔氏宏诵之,卒践其言。
自佛法入中国,以死生转化恐动世俗,千馀年间,特立不惑者不过数人而已。
虽才智高明,鲜能自拔,又况阴柔之质乎?
君可谓贤矣。
君事寅有礼,自结发至死,未尝以微言頩色相失。
然情质恬寂,于世味淡如也。
兵部公之没,君恨不得见,每语及,泪辄雨堕。
一兄一姊先逝,常以疚心。
寅至桐江,为取其季弟至。
君尚切长兄之思,每言气弱负疾,其何能久,与兄姊相见于地下耳。
委之记事,未尝忘,间一二年乃或忘,君曰:「此早死候也」。
寅闻其言辄惊恻,亦岂料止此?
疾旧苦热,闻其将没前,体冷自汗,盖阳尽变寒。
九月三日胁内痛刺,明日辰巳间遂不救。
呜呼悲夫!
往者数数语寅,盍先为志,欲一读之,寅必力拒曰:「何至是」?
今于悼怆中缉缀平生,十不得一。
既择其事,约其词为埋志,又书此以付大原等,使笃孝思云。
伏波岩题名政和七年三月 北宋 · 刘秉文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一、《粤西金石略》卷六
政和丁酉绝烟日,与春工相忘无何乡
撷芳洲,挹沧澜,蹀青骢,并绿杨。
刘秉文、李端臣、曹圣延、黄彦舟
王彦舟 北宋 · 米芾
五言律诗 押支韵
混尘慵走俗,陟巘喜非期。
漠漠江雨(四库本、涉闻本作云)歇,溶溶春水时。
陶潜那寄傲,惠远更能诗。
吏自成稀阔,言归心尚迟。
王彦舟 北宋 · 米芾
五言律诗 押鱼韵
吏日虽云冗,逢休乐有馀。
山林三面胜,图史一斋虚。
炼药惊衰早,逢人话索居。
倾囊收剡楮,待著鹿门书。
将行戏呈彦楚彦昭彦舟 北宋 · 米芾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七部
沉沉静境在人寰,楼殿苍峦指顾间。
弃汝又成朝北阙,杜门安得老西山
朱金有命趋时拙,穷达忘怀枉道难。
主相圣贤公路启,长裾重曳旧青毡
王涣之彦舟1088年9月 北宋 · 米芾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集英春殿鸣鞘歇,神武天临光下澈。
鸿胪初唱第一声,白面王郎年十八。
神武乐育天下造,不使敲抨使传道。
衣锦东南第一州,棘璧湖山两清照。
襄阳野老渔竿客,不爱纷华爱泉石。
相逢不约约无逆,舆握古书同岸帻。
淫朋嬖党初相慕,濯发洒心求易虑。
翩翩辽鹤云中侣,土苴尪鸱那一顾。
迩来器业何深至,湛湛具区无底沚。
可怜一点终不易,枉驾殷勤寻漫仕。
漫仕平生四方走,多与英才并肩肘。
少有俳辞能骂鬼,老学鸱夷漫存口。
一官聊具三径资,取舍殊涂莫回首。